85岁老兵将国家纪念章带回平远大山
“当年如果没你们,我活不下来,见不到新中国,也带不回这勋章了。”哽咽中,85岁的李平拽着手中崭新的国家纪念章,与恩人林九福、林添尧的亲人们紧紧相拥,喜极而泣……今年10月,一名耄耋老人的到来,打破了平远东石白岭村的宁静,也揭开一段军民患难与共的温情故事。
老人名叫李平,原名李德昌,曾化名李小昌,1934年生于梅县石扇镇,1949年3月入伍,原闽粤赣边区纵队一支队四团二连卫生员。70年前,他身负重伤,随部队转移到平远县东石罗田坑,被当地村民收留救助。正是为感谢平远人民的恩情,他更名为李平。
●朱维佳傅思林林立康朱双玲
战士负伤,农户冒死相救
在《中国共产党平远县地方历史》中有一则关于“铁民中学遭遇战”的记载:1949年6月底至7月初,闽粤赣边区19座县城得到解放,国民党反动当局面对解放大军日益逼近和后院起火的严峻局势,重新部署了“保卫广州”的作战计划,指令第十二兵团(胡琏兵团)两个军从江西南撤至梅州、闽西,7月5日晚,边纵一支队四团与胡琏兵在东石铁民中学展开战斗……
“我们发现了敌人,首先开枪,战斗激烈,两名战友牺牲了,我身上背的铁菜盆被打穿两个洞,所幸身上没有中枪,但脚部扭伤。我只好跟着部队撤离到白岭村罗田坑山间。”年仅15岁的李平当时正是四团二连的一员,回忆当年,老人仍心有余悸。
休整数天,大部队准备继续向蕉岭方向转移。但李平脚伤未愈,伤口恶化,无法前行,若稍有不慎,恐将面临死亡。紧要关头,罗田坑仅有的两户人家见状,主动提出收留李平和另外一名伤员章焕财。村民林添尧时任甲长,他张罗着把章焕财安排在自己家中,而李平暂住在林九福家,逢人便称这两小伙是自家外甥。
“当时私藏我们如果被胡琏兵抓到可是要被杀头的,但林家阿爸和婶婶他们都特别照顾我。”李平感动地回忆道:我伤口长疮化脓,他们毫不嫌弃,让我同睡在家里唯一的一张床上,还屡屡上山采药、熬汁,为我敷伤口。林家阿爸在寻药过程中几次险遇毒蛇攻击,甚至有一次因采摘悬崖边的“特效药”失足摔下了山谷,被家人找到时,已昏迷不醒,卧床半月才算好起来。我半夜高烧,婶婶彻夜守护,林家阿爸偷偷出山请老郎中,还用家里仅有的几升米作为报酬全给了郎中。当时,林添尧的儿子林春绪、林明绪与我们年龄相仿,便时常一起上山放夜铳、挖土茯,下田盘泥鳅、套老鼠……聊起这段往事,老人显得特别兴奋。
恩情难忘,战士更名缅怀
李平在罗田坑一住就是六十多天,养好了伤,他便动身寻找部队。李平先是回了老家石扇探望母亲,后找到平远公安局,想打听部队所在,却音讯杳然。直到1949年10月1日,仍在公安局等待消息的李平获得了开国大典的消息,惊喜万分:好日子就要来了!
数月后,有人告诉他,闽粤赣边区纵队一支队四团二连到了福建省武平县,正在参与剿匪行动。于是,李平毅然决然,再次背井离乡,动身赶赴武平与战友会合。再后来,部队整编,年纪小的士兵被安排到梅州中学上学,年纪大的转到地方政府任职,李平则去了岩前区委,担任一名交通员。
1955年,21岁的李平得到了提干的机会,组织建议他放弃当时的化名“李小昌”,改回原名。“那一瞬间,我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过往,想到了冒着付出生命代价救过我的罗田坑乡亲,我感恩罗田坑两个贫苦农户,感恩平远这个地方,于是立即向组织提出,要将名字改成"李平",也寓意平平安安。”老人激动地回忆说。
往后余生,李平仍对罗田坑的乡亲们念念不忘,曾先后与林九福通过两封信,后来却因交通、通讯不便,再没有了联系。“我父亲经常跟我讲他参军的故事,特别是在罗田坑的日子。每当家庭团聚时,他总要向晚辈们讲起那段峥嵘岁月,告诫大家要不忘历史,报效国家。”李平的儿子钟世清说。
带着荣耀,老人重返大山
70年弹指一挥间,曾经少年已到了耄耋之年。李平现已子孙满堂、生活富足,别无他求,但当面向罗田坑乡亲及他们的后代道一声谢谢,却作为他最大的心愿沉甸甸地放在了心上……
多年来,李平几度让子女前往平远寻找恩人,却一无所获。2019年五一,李平决定携子女亲自前往,几经辗转,终于找到了罗田坑。山风徐徐,林木茂盛,李平环顾四周,两处砖瓦房错落在山边,他确信——那就是他曾住过的房子。在这里,他还见到林添尧之孙林铭洪。林铭洪告诉老人,爷辈们都早已离世,但当年与李平同玩的林明绪仍健在。取得联系后,李平坚持约了个日子,期待着重逢与感谢。
2019年国庆,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向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前参加革命工作的、健在的老战士老同志等对象颁发了“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纪念章,李平也获得了这项殊荣。其间,李平迫不及待地带着这枚纪念勋章回到罗田坑。
当天上午9点,李平携老伴和儿孙一行17人怀着激动的心情,从武平县城出发,抵达东石已经是11点。罗田坑林九福和林添尧的后代们早已候在两公里外的村口。老人一下车,欢迎的鞭炮声响彻山谷。接过乡亲们送来的鲜花,紧紧握住一双双热手,李平看到了熟悉的笑脸。这次,李平一眼就认出曾经的玩伴林明绪,时隔70年终于相见,两位老人笑中带泪,紧握双手,久久不愿放开。
在村民的带领下,李平来到了林九福的老屋,老屋现已破旧不堪,上堂的墙壁也在前些年的暴雨中塌陷,但下堂的房间仍旧存在。李平推开那扇他曾经住过的房间门,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睡过的床仍旧摆放在那里。待林九福之子林谷绪拿出父亲的遗像,李平泪眼端详,久久说不出话。人们在林谷绪新建的房子里吃饭,共叙往事。李平再三嘱咐儿孙,要永远记住平远罗田坑的“亲戚”,世世代代走下去。
一副题为《重逢》的对联,贴在了林谷绪的房门口,“客原家叔,梦解乡愁”几个大字赫然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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