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行途中（组诗）

郭海鸿

男，1971年生，广东蕉岭县人，现居深圳。中国作协会员，有小说、散文、诗歌等发表并获奖，出版长篇小说《银质青春》及中篇小说集《外乡人以及马》。进修于深圳大学首届作家研究生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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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沙南站的积雪

看啊，雪！雪！

爸爸，快看啊，好白的雪

孩子的爸爸沉沉睡着，我们惊醒了

仿佛满车厢都是晃动的小手指

我们看一眼小姑娘，又看一眼窗外

生怕弄错了方向

“别闹了，哪有什么雪”

孩子的爸爸嘟哝了一句

像列车长发出的指令。耸了耸身子

又睡回去了。满脸的胡子

跟他倒在了一起

整个车厢的人，彼此看着对方

笑了。孩子惊恐的眼神

掠过每一张奇异的脸

夜里游西湖之奇遇

下了火车，安顿好行李

我们在西湖，喝好了酒，吃暖了身子

雨雪也停了。掌柜的说

今晚，西湖就给你们了

说的好像是他家的私产

我们信以为真

借助杭州留的两盏夜灯

迅速登上断桥，走向漆黑的白堤

读书人，以为都读懂了西湖

不约而同地，念唱前人的句子

我们的行为，很快遭到仿效

三三两两的人影紧跟而至

他们身份不明，形象莫辨

如同皮影，在杭州的夜灯下

移动。他们每走一步，西湖的水

就颤动一次。他们分明也在念诵

奇怪的是，他们每上来一波

即在我们身边消失，人影不见

当夜的西湖，始终只有

三三两两的游客

仿佛传说的限额：许仙，白蛇和青蛇

西湖从来都是他们的

我们只是火车运来的皮影

绍兴黄包车夫：

与陌生人亲切同行

你先是向我夸耀，此地的

所有美名，教科书似的

一个不漏，只字不差

然后话锋一转，告诉我

谋生之种种不易，一笔笔道来

说得我心都快碎了，真的

我也是个极其不易的人

听不得别人的苦。你再不易

还有一座任你夸耀的乡里

以及这辆人力车。我呢，一个外乡人

偷得的浮生几日，尚不能算闲

我心事重重，行坐不安

也许刚照面，就被你一眼看出

出门人不像出门的样子，苦瓜似的脸

风湿病似的口音

连讨价还价的力气

都欠缺。你说多少钱，我都给了

谅这些都被你看穿，所以

一路好风景，都不忍叫我留影

是啊，好兄弟，你历诉的困难

都已被自己悉数战胜，反复提起

只是照顾乘客的心情

与愁苦之人话愁苦

应是人间美德。小桥，流水，人家

你的职业就是，与陌生人亲切同行

我悄悄拍下你的背影

以备别后的行程，反复温故

小寒夜，甘棠茶馆即景

北风由弱而渐强，自江东吹到江西

吹到了腊月，变暖和了些

想起前些天，还吹来两场

鹅毛大雪。年关近了

甘棠树下，蔽芾的是一丛《诗经》

假如有古人过江而来

我们备好的酒，不知够不够

都是些读书人，要把他们的瘦马

喂肥，把他们的体面存妥

把他们要喝的茶煮好

他们都经历过连年的乱世

在茶馆里，他们读书，讲经

彬彬有礼。彼此像前世的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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