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棉被从兴盛到式微，三十多年坚守这门手艺的詹泽森 “我还会继续做下去”
文/图本报记者庄园
棉被是每家每户的生活必需品，在生产力仍较为落后的时代，手工打棉被行当十分红火。尤其在每年将要入冬时，大街小巷常能听到手艺人弹棉花的“当当当”响声。
随着社会的发展，市面上各种被褥琳琅满目，床上用品种类越来越多，老式棉被渐渐被替代，打棉被行当也逐渐没落。如今，老式棉被的作坊已经寥寥无几，不少手艺人因生意惨淡而被迫转行。但在湘桥区意溪镇，有一家门面不大的老式打棉被店，年届五旬的店主詹泽森仍坚守着这一传统工艺。祖祖辈辈以打棉被讨生活，出生在打被世家的他，自然而然地传承了这一份手艺。不管是从前生意红火时的劳累，或是现在生意萧条时的无奈，詹泽森从未想过放弃。
“尘封”十年的老手艺重现
近日，记者来到这家位于意溪镇东郊村的棉被店，远远便听到了“当当当……”的声音，十分有节奏感。走进店里，只见一位男子一手拿着竹制弯弓，一手拿着木槌，将木板床上的棉花反复弹起，又打落，他就是詹泽森，坚守老式打棉被行当已经三十年有余。见到记者，他便热情地介绍起来：“看，这就是"弹棉花"。”
詹泽森说：“现在部分工序改用机器代替，这"老家伙"尘封近十年了。”
“这"老家伙"叫什么？”
“打被弓。”
詹泽森展示起弹棉花这一手艺。他利索地将一根布条扎在腰间，反手将一根竹条的一头插在后腰的布条上，另一头从头顶往前一拉，挂上打被弓。然后一手握着弓，另一手拿着木槌，一勾一拨，就将棉花缠上了弓弦。再往弦上敲击，棉花便弹开了。这看似简单的一弹一敲，其中的技术含量却超乎想象。而说起棉被的制作，背后更有着许多鲜为人知的故事。詹泽森泡起了工夫茶，与记者娓娓道来。
这老祖宗的手艺，传到他手里已不知是第几代了。詹泽森的祖父年轻时带着手艺来到了意溪，在此安家落户，开起打棉被门店。出生在意溪的詹泽森，从小便看着祖父、父亲打棉被，耳濡目染，对这一制作手艺产生了浓厚的感情。
棉被里的工艺技术含量
手工制作棉被，既费时又费力。詹泽森介绍起传统的制作过程：先用竹条将棉花打蓬松，再用打被弓把棉花弹均匀。接下来就是“牵线”了，把棉线纵横交错，拉成一张网，将棉花固定。接着用“被斗”揉压，再用针线将边缘缝合，一张棉被就制作完成了。说起来简单，但每一道工序都需要反复操作，整个流程要花费大半天时间。
十岁刚出头，詹泽森就开始帮着父亲打下手，做些零碎、简单的工序。
而学习“弹棉花”，就需要花大工夫了。“弹棉花”是制作棉被的关键步骤，需要手、腰等肢体的相互配合，十分考技巧。詹泽森回忆说：“学"弹棉花"的时候，我才十六岁。小时候学"弹棉花"，总会受伤。”
詹泽森再次拿起打被弓掂了掂。他说，这弹棉花用的弓和锤，就有二十多斤，小孩子臂力和腰力不够，弓的角度和距离若没控制好，就会弹到大腿。大腿上经常会有一道一道红肿的伤痕，这就是勤学苦练的印记。
而“牵线”时，由于棉线又细又韧，加上冬天的时候，手掌又干燥又冰冷，棉线总会在他的手指上留下深深的勒痕。
詹泽森说：“"揉被"也十分考技术。目前家里只有我会站在棉被上揉了。”
“站在棉被上揉？”
看到记者一脸疑惑，詹泽森边解释边做起了示范。只见他拿出一块圆形的大木板，直径约半米，表面光滑如镜，这件工具就是“被斗”。他将“被斗”放在棉被上，“站在上面揉，压力大，效果才好。”说话间，他纵身一跃，双脚分开踏在了“被斗”上。腰身一扭，双脚一前一后来回交替，木板便游走在松软的棉被上。一遍又一遍，“被斗”将拉好的线网和棉花揉得融为一体。
从兴盛到没落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打棉被生意红火。一张棉被对一个家庭来说算是“大物件”，若有家庭想制作棉被，从年初就得开始做打算。不仅需要凑钱，还要计划布票的使用。而对于手艺人来说，纯手工制作棉被，会花费大量工夫，就算起早贪黑，一天最多也只能赶制两床。
詹泽森说，每年农历七月半过后，生意就开始火了，为了赶制冬天需要的被子，或是年底婚嫁的床上其他用品，他和父亲经常会忙不过来，只能从其他地方请老师傅帮忙，端午节前就要先预约。他开玩笑说：“老师傅们都是"抢手货"，若是没在端午节前打好招呼，七月半就请不到人了。”
老一辈的传统观念都认为，“厚软厚软”才是好意头，因此用于婚娶喜事的棉被，通常有七八公斤。但这样的重量，对于年轻人来说，却不喜欢。随着经济发展，商品多样化，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以来，厚重的老式棉被逐渐被又轻柔舒适的鹅绒被、蚕丝被、拉舍尔毛毯等取而代之。老式棉被渐渐淡出了人们的生活，手艺人相继转行，棉被制作行当因此逐渐没落。
“我还会继续坚守这一行”
为了减轻制作负担，大约十年前，詹泽森购进了机器，辅助手工制作，棉被的制作速度明显加快。詹泽森介绍，有了机器代替人工弹棉花和揉被，有棉线网布代替了“牵线”工序，现在制作一张棉被只需要2小时，比以前轻松多了。
詹泽森说，在坚持手工制作的工艺基础上，将传统工艺中的精髓部分与现代工业技术相结合，再适当减轻被子重量，让棉被既能满足人们需求，又能保持保暖透气的品质。这几年，有些市民重新喜欢上老式棉被，特地找到詹泽森店里定制。
谈话间，詹泽森说：“现在有"后生人"也爱这种老式棉被了。国庆节期间有个大学生和他的妈妈来买棉被，说准备带回学校。”他还告诉记者，这种老式棉被也受到不少外省顾客的欢迎。“虽外省也有弹棉花老行当，但我们打的棉被更加舒适耐用，因此他们慕名前来购买，带回老家使用。”詹泽森说起此事，脸上难掩得意之情。
老式棉被制作过程艰辛、利润微薄，年轻人大多不愿学习这门工艺。詹泽森的儿子如今在外工作，也没继承他的手艺。谈起未来的打算，詹泽森说：“桐油罐就是装桐油的，我生来就是做这一行的。今后我还是会继续坚守，直到再也做不动，才会放下手头里的活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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