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城百花洲小巷老裁缝刘影霞:飞针走线三十载 巧手缝出岁月情
图为刘影霞正在为缝纫机上线。魏丽文摄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梅城百花洲开始了它一天中最为热闹的时刻,车水马龙的街道旁商铺林立,过客匆匆。距离百花洲电影院200米处,有一个特别的“摊位”,那便是刘姨裁缝铺。只要你经过这里,总会看见一位古稀老人佝偻着腰,低头专注地忙碌着,似乎外界的风雨喧嚣与她无关,手中的衣物就是她的全世界。
一台锈迹斑驳的缝纫机,一个冒着热气的电熨斗,几个装满针线和衣服的纸箱,这就是刘姨的行当。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在曾经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一件衣服、一条裤子经过缝补可以穿上好多年。如今,随着社会的发展与进步,梅城的城市面貌和各行各业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百花洲的老裁缝越来越少。唯有刘姨,一直坚守在百花洲的小角落,缝缝补补,转眼就是近30年。
勤劳孝顺小小肩膀撑起一个家
刘姨,全名刘影霞,在百花洲摆摊补衣已近30年。无论老人小孩来到她的摊位前,都会叫上一句“阿姨婆”。
别看刘影霞73岁了,她不单眼不花、手不抖,缝起衣服来更是利索得很,还能讲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年轻人跟她交流,总会讶异:“阿姨婆,你普通话怎么那么好哩?”
刘影霞咧开嘴笑:“阿姨婆是老江湖了”。她极少与人谈起她的“江湖”往事。
上世纪60年代海南掀起“垦荒热”,大批广东青年涌进海南,开荒种橡胶,刘影霞便是其中一个。
1968年,初中毕业不久的刘影霞带着几身衣服,揣着路费,便踏上了南下打工路。“从梅城坐一天汽车到广州,再从广州坐船,历经两天一夜才抵达海南省琼海市东平农场。”这是刘影霞第一次出远门,路途的颠簸差点要了刘影霞半条命。更为揪心的,是母亲的泪眼婆娑,在她脑海中始终挥之不去。
刘影霞是家中独生女,小的时候父亲迫于生计,远下南洋务工淘金,一去不复返,母亲承担起了照顾家庭的重任。对于父亲,刘影霞一点儿印象也没有,取而代之的是母亲整日在田间地头辛苦劳作的背影。相依为命的母女俩熬过一年又一年的春秋,不曾想有分离的那一刻。
“亲戚说去海南打工挣钱多,我想着挣了钱母亲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刘影霞回忆道。
出发前母亲拉着刘影霞的手,泪流满面,千叮咛万嘱咐,就是不肯松。“我说到了海南会尽快接她到身边,母亲才让我走。”回忆当时的场景,刘影霞眼角渗出了泪水。
一湾浅浅的琼州海峡,自此将母女俩分隔开来。刘影霞在这头,母亲在那头。
到了海南,农场生活生产条件的艰苦出乎刘影霞的意料。
当时的东平农场一片蛮荒,瘴气侵袭,山蜞遍地,人居茅屋,木板当床,河沟当井,砍岜开荒,垦殖种胶……
农场的早餐是白粥加馒头,刘影霞吃不惯,经常饿着肚子就去上班。
开荒的山虽然不高,但树木茂密。“要在这些树林里开辟出一条种植带,每人每天得挖8个80公分宽、80公分深的树穴,十分辛苦。”刘影霞说,开荒过程中还免不了蛇虫侵扰。
晚上收工了躺在床板上,刘影霞闭上眼睛就想起母亲,彻夜难眠,常常自己躲在被子里哭。“那时候不像现在,想家了随时可以打电话,只能每个月写信,问候母亲。母亲不识字,每每回信都得请别人帮忙写,等一封回信有时要好几个月。”刘影霞说,她几次想打退堂鼓,母亲是她坚持下来的动力。
当时刘影霞一个月22元的工钱,要拿出10元钱寄给母亲,改善家人的生活。“发工资那天,饭都不吃了,赶紧跑到镇里先寄钱。”刘影霞说,那时候除了收到母亲的来信,发工资就是她最开心的时刻。
手艺精湛远近居民爱找她缝补衣服
白天忙着开荒,晚上刘影霞当起了业余裁缝。彼时,东平农场还没人会裁剪、缝制衣服,刘影霞让老乡帮忙买了她人生中第一台缝纫机。夜晚摸着黑,对着母亲买来的工具书,自己摸索裁剪、缝制衣服。
“没想到一学就会了。”刘影霞说,从那以后自己不仅“承包”了家人的衣服,同事看到她的手艺不错,也经常买了布请她帮忙做衣服。
时光随着刘影霞手中针线的转动而流逝,转眼间24年过去了。刘影霞适应了当地的环境,不仅学会了普通话、粤语、苗语、海南话等语言,还成了家,买了地,盖了房。但年龄越大,刘影霞想回家的念想越来越深了:“母亲老了,孩子大了,再不回去就真的回不去了。”
“我离开家的时候就跟母亲说过,我肯定会回来照顾她。”刘影霞说,想法一旦有了便再也放不下。
1992年,刘影霞一家卖地卖房,收拾家当,启程回乡。
阔别20多年回到梅城,家乡的变化让刘影霞百感交集:“当初离开的时候百花洲还是农村,回来却见高楼已拔地而起,母亲也白了头。”
也正是这一年,刘影霞开始在百花洲摆起了摊档。
决定摆摊前,刘影霞做了一番市场调查。当时百花洲有五六个裁缝,刘影霞经常跑到他们档口前观察,“看了好久,我认为自己手艺不比他们差。”刘影霞就此入了这一行。
凭借精湛的手艺,刘影霞很快将裁缝铺经营得有声有色。附近的居民都爱找她缝制、缝补衣服,有时衣服堆得小山那么高。
再复杂的衣服,只要客户有需求,刘影霞总有法子搞定。
“阿姨婆,我这裤头能改吗?”
“没问题。”
刘影霞从客户手中接过裤子,只瞅了一眼,便得出了“破解方程”。她先是挑线拆开裤头,量好多余的尺寸,随后熟练地蹬踩着缝纫机,机头上的线轴也在机针上下运动中不停地转动,丝线如流水般缝入衣服之中。不一会儿,一件尺码过大的裤子就按照客户的需求改好了。
改好之后,刘影霞将裤头摊放在桌上,拿着熨斗一遍遍来回熨烫,“这一步是收尾了,也是关键一步,不熨烫一下,缝补处看起来不服帖,影响美观。”刘影霞边忙活边给记者介绍道。
“阿姨婆补的衣服,针脚一向很整齐。”顾客王阿姨说,自己居住在百花洲附近,是刘影霞十几年的老顾客了,衣服拿给刘姨修补,她很放心。
自立自强只要干得动就继续干
不知不觉间,刘影霞已在百花洲摆摊近30年了。
岁月在刘影霞脸上雕刻了一道道深沟,灯光照映下清晰可见。长时间低头缝补衣服,也让刘影霞弯了腰。
这些年来,刘影霞凭着勤劳的双手,为百花洲的居民们补了数不清的衣服。但随着电商的迅猛发展,刘影霞明显感觉到了裁缝行业江河日下。
以前周边的实体店生意旺盛时,店家都会把需要修补的衣服交给刘影霞,她总忙不过来。“有了电商以后,实体店生意差了很多,尤其是今年受疫情影响,拿到我这里修补的衣服基本没了。”刘影霞说,现在经常光顾她生意的大多是老客户。
生意少了,原先的老裁缝陆续选择了离开,只有刘影霞还在坚守。
“早先我儿子劝我,年纪大了就不要干了。我在家待了两天,又偷偷跑了出来。”刘影霞说自己是闲不住的人,趁现在身体还很硬朗,能做多少是多少。
儿子执拗不过刘影霞,只能由着她来。
年轻时努力拼搏、孝顺母亲,年老后自立自强、不给子女添麻烦,刘影霞身上有着典型的客家妇女特征。
每天早上,刘影霞都会早早起床,吃好早饭,坐上公交,从梅江区三角地的家中出发。8点左右抵达百花洲开档,晚上10点准时下班,这就是刘影霞忙碌的一天。
在她小小的裁缝铺里,有两个保温盒格外显眼,这是刘影霞用来盛午餐和晚餐的工具,都是早上在家装好带过来的。
这些年,刘影霞习惯了不睡午觉,实在累了就靠在椅子上短暂休息一会。一年当中,她也极少给自己放假。世间繁华三千,刘影霞就这样守着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近30年的执着,近30年的坚守。裁缝这个行业虽然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野,但也正是因为有像刘影霞这样对裁缝热爱的人,才使得传统手工艺能够更好地传承下来。
“阿姨婆,我的衣服这里要改一下……”太阳初升,刘影霞又开档了。
南方日报记者魏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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