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父爱 读懂你
编者按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在我们的成长中,严父慈母是许多家庭的教育标配,母爱温柔细腻,而父亲倔强威严的面孔背后同样有着不显山露水的爱。在生活的某个拐角处,父爱的柔情可能会以某种方式等着你去读懂。
别样柔情
●李念清
父亲是前年六月去世的。若他还在世,今年就94岁了。父亲在解放战争时期参了军,参加过几场战役。后来随部队到了福建龙岩安家。
父亲一直比较清瘦,但戎马半生让他不怒自威。他对我们要求很严格,坐要有坐样,吃要有吃相,哪怕肚子再饿,都不能坏了规矩。我们兄弟三人,小时候都比较淘气,不是这个犯了错,就是那个惹了事。但是父亲从来不打骂我们,也极少大声训斥,而是温和地让我们自己检讨,承认错误。在父亲的“怀柔”政策下,我们都变得越来越懂事。
20世纪60年代,父亲转业到了地方工作,后来在福建永定县一所学校当校长。生活很清贫,而我们兄弟三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能吃得下一头牛。每次吃饭,母亲装满四碗饭,父亲总会把自己那一碗扒拉一半分给我们。要知道,父亲每天在学校有繁重的教务工作和教学工作,那小半碗饭怎么能顶半天的工作量啊。但父亲总是说:“你们是"三条枪",弹药塞足了,才能更好地干革命。”
虽然离开梅州一辈子,但是客家人崇文重教的传统观念深深扎根在父亲的思想里。20世纪80年代,大哥、二哥和我陆续上高中,考到省城的大学。在当时那个年代的小地方,能够如此重视教育的家庭,实在是少之又少。毕业后,老实的父亲也不愿去找老领导帮我们在省城谋工作,他让我们回永定为农村教育做点贡献。在父亲的坚持下,我们兄弟几个先后回到永定,分配到各间学校教书。在父亲看来,农村的教育还那么落后,我们能够以大学生的身份回去工作,对当地的教育是能够起积极作用的。我们理解了父亲的苦心,在他坚毅的外表下,有着一颗与百姓紧紧相连的柔软之心。
父亲虽然是离休干部,但他一辈子都保持着艰苦朴素的作风。衣服常年两三件换洗,我们要给他买新的,都被他制止,说够穿了,别浪费。离休干部享受医疗报销待遇,但他老人家从不允许家人用他的名义去看病抓药,他提醒我们,这样的小便宜贪不得。即使后来离休待遇提高了很多,父亲和母亲依然是三餐清粥瘦肉,他们总是说,年纪大了,吃不了那么多,吃饱了就好。
2015年,我买了车,我说带两位老人家出去兜风。彼时快90岁高龄的父亲摇头说:“我就不去了。你带你妈出去逛逛吧,你妈一直很想回母校看看。”母亲的母校是梅州市技工学校,也是新中国成立后父亲说服母亲去读的。在那个大部分女性都是文盲半文盲的年代,父亲坚持送母亲去读中专,这也算是特殊年代特殊的爱的方式吧。
2018年春节后,父亲检查出胃癌晚期。六月初,父亲病危。我跟父亲说:“阿文(我儿子)要准备期末考,考完就回来看您老人家。”父亲听了,抬起瘦骨嶙峋的手指掐算了一阵子,然后艰难地说:“我可能等不了了。让阿文安心考试,不要请假回来。”说完,颤巍巍地指着大哥。大哥会意,拿出一沓钱递给我。大哥告诉我,这是两万块钱,爸爸预先给阿文大三、大四两年的学费。阿文那时读大二,每年老父亲就会给一万块钱给孙子读书。大哥二哥的孩子读书,父亲也是如此一视同仁的标准。四个孙子孙女读书,老人家不知道如何省吃俭用,才能省下这些钱。
我接过大哥递过来的钱,泪水潸然。我想起阿文刚接到北京理工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父亲爽朗地笑了:“好!好!上了大学一定要争取入党。”在父亲的信念里,全家都是党员是他最自豪骄傲的事情。我们深深体会到,父亲的柔情,藏在他的行动里,藏在他的信仰里。
前年,大哥的女儿考了公务员;二哥的女儿是2014年全县高考理科状元被浙大录取本硕连读,去年7月毕业后在上海某大型国企工作;今年阿文大学毕业,也被华为公司录用。回想这几十年来,我们在父亲的教育和影响下,踏实工作,本分做人,各自有了安稳的生活。孩子们也都努力学习,上进自律,在人生道路上迈出了新的一步。父亲泉下有知,定会含笑欣慰的。
黄梨树下
●陈中华
小时候,在农村几乎家家户户都会养牛养猪,养牛是为了耕作,而养猪是为了改善生活。在我家老祖屋的背后有一棵黄梨树,听说是父亲栽植的,牛就拴在这棵黄梨树下,它的粪便为黄梨树提供了丰富的肥料,黄梨树因此长得枝叶茂盛,结出不少果实。在那个还只能解决温饱问题的年代,黄梨成了家里经济收入的一部分,改善了我们的生活。
父亲给人的感觉并不是那么和蔼可亲,他总是一副很严肃的表情。年少的我对他心怀敬畏,就算我很想吃黄梨,也不敢“一哭二闹”。黄梨到了采摘期,父亲每隔一段时间采摘一次,然后挑出好的黄梨卖给别人,残次品留给家里人吃。虽然如此,嘴馋的我依然会背着父亲偷摘黄梨填饱肚子,带上早有准备的带叉的竹竿,轻手轻脚来到树下,对准黄梨的根部一叉一扭,黄梨便从树枝上脱落下来,我麻利地用手接住黄梨,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然后躲在暗处解馋。
一段时间后,黄梨树低处的黄梨被慢慢摘完了,剩下高处的黄梨要爬上树才能采摘了。越是高处的黄梨就越成熟,味道也更鲜甜,对我的诱惑也越大。因为担心早晚会出事被抓住,我就选择午睡时间下手。父亲的房间窗户正好对着黄梨树,要是觉察到我在树下鬼鬼祟祟,他就会发出两种不同的信号提醒我。若是我正准备上树,父亲的窗户就会传出一个阴森森的声音:“谁呀!”我就识趣地暂时撤退;若是我已经挂在树上了,父亲就只是轻轻咳嗽一声,我便敏捷地从树上滑下来,赶紧逃之夭夭。
有一次,我正在树上偷摘黄梨,发现树顶有一只又大又成熟的黄梨,我努力地往上试探着,眼看快要成功了,在这关键时刻,耳边又响起了父亲的咳嗽声。在往常的情况下,我就会赶紧撤离,然而,此刻面对的是黄灿灿的“梨王”,我不愿轻易放弃。我继续努力地往上探了探身,心情更加紧张了,突然,我像断线的风筝,从树上摔了下来。我躺在松软的泥土上,脑子一片空白,身上却并没有感觉到疼痛。父亲听见异响,感觉情况不妙,呼叫着从房间里赶出来,看见我正躺在一块大石头旁边,父亲不由分说,一边把我抱上了床,一边大声吩咐:“快!童子尿!”一个前来看热闹的小男孩被逮住了,大家越是催促他越是尿不出来。我趁机努力地解释自己没事,但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他们怎会相信没事呢?况且身边还有一块大石头。最后,在一群人的围观下,我委屈地把带着体温的童子尿咽进了肚子,父亲安慰说这是治疗跌打内伤的祖传秘方。
父亲十万火急救人的场面,虽然令我狼狈不堪,却让我明白了父亲严肃外表背后特别的爱。我每次爬树偷梨,父亲都了如指掌,但是生活的不易,却又让他无可奈何。而他最担心的是我的安危,他发出的信号总是耐人寻味,让我总能恰到好处地逃脱。父亲的一句“谁呀”,是在提醒我爬树很危险;父亲的一声咳嗽是防止我受到惊吓从树上掉下来,在我偷摘的紧张时刻,他用轻轻的咳嗽声提醒我,不会令我惊慌失措。
后来,在新农村建设中,老祖屋和黄梨树被推土机推倒了,旧房变成了高楼,父亲的艰苦奋斗让我们过上了幸福生活。时常忆苦思甜,记忆中的黄梨树温暖了我的童年,而父亲也在我心中留下了他那份特别的爱。
我心中的那座山
●赖婉婷
网上有宝妈调侃说:“父爱如山,一动不动。”而我的父亲却是动手动脑无所不能:他会养鸡养兔养鸽子,会补凉鞋、“驳”锅底、修钟表;他捡来废砖瓦会做泥水匠,给小鸡建个厨房般大的屋子;敲直废钢筋能焊一扇防盗门;买来几个大油桶,劈开敲平就能变成屋外阳台的遮雨棚;砍几根竹子能做成菜园子的篱笆和能拆能拼的鸡笼鸽笼……就这么一个干得粗活吃得苦的男人,对女儿却不失温柔和细心。
我爸爸是个职业学校的教书匠,妈妈在医院上班,他们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的童年是跟在爸爸身后的。我的童年都是在校园里度过的,爸爸白天上课或开会时,就把我托付给邻居奶奶,搞班级活动的时候,我也跟在爸爸旁边。
妈妈出差时,爸爸煮饭洗衣接送一手包揽。小时候我喜欢吃花生,妈妈出差走了,爸爸一边给我剥花生,一边问我:“把妈妈卖了换花生好不好?”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好!”这事被我妈念叨了好多年,说我是个小没良心的。记得我还是学龄前的时候,有次爸爸去出差,妈妈又没法调休,爸爸只好把我带在身边。他把我的羊角髻扎得一边高一边低,手艺不咋的,但是我还是很欢喜。作为回报,后来我经常拿我的小皮筋给他扎辫子,然后捧着镜子问他好不好看。他看着我认真的小脸说:“好看!”我妈则在一旁笑出了眼泪。
爸爸接近退休年龄时,有政策说符合条件的可提前退休,爸爸申请退了。几个月后我儿子出生了,当时公公婆婆和我妈都还要上班,家里也没有合适的人帮我,于是老爸刚下岗又上岗,在我产假结束后帮我带起了孩子。老爸带着小不点买菜、做饭、哄他睡觉,我没空带娃打预防针时也是老爸带他去的,老爸笑着对我说:“我带了两代人去打预防针。”小区里带娃的人中只有老爸一个男的,那些阿姨们都说他是“模范阿公”。她们问他辛不辛苦,他说:“不辛苦。不要把带娃当成一种负担,要看成是一种陪伴,你陪着他,他也陪着你。”我儿子一放假就要回外公家驻扎,他总说妈妈做的菜不如外公做的好吃。
老爸从未把“爱”挂在嘴边,举手投足间透出对子孙的爱意,他影响着我,让我成长为一个自强自立的人。父亲是一座山,靠着这座大山,我心里很踏实。
未削皮莲藕排骨汤
●钟思婷
自打母亲去广州帮姐姐带孩子后,乡下老家就只剩下父亲一个人了。每个周末回家陪他吃饭,就成了我和女儿们的固定节目。
那是平常的一个周末,到家后我便陪女儿们玩,父亲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开饭了!”随着父亲的一声呼唤,我和女儿们集体就位。“外公,这个味道怎么怪怪的,跟我平时吃的莲藕不一样?”女儿从嘴里夹出一块莲藕问。我夹起我碗中的莲藕,看了看,这莲藕好像还真有些不同。“爸,这莲藕你不会没有削皮吧?”“莲藕要削皮的吗?这我还真不知道啊。我以为洗干净了就可以直接煲汤了!”爸爸有些不好意思,大概是为了让我们放心吃,又补充了一句:“放心,都是洗干净了的。”我夹起一块,咬了一口,嘻嘻哈哈地安慰父亲道:“放心,还是挺好吃的,更有嚼劲了。”父亲终于舒了心。
我想起每次回家,说是我们陪父亲,可实际上都是父亲在照顾我们。在我记忆中,从小到大,除了母亲几次生病,父亲从没有下厨过,可现在每次回家都是我在陪娃,父亲下厨。父亲总是提前准备好我们喜欢吃的菜,我喜欢吃的豆腐,我大女儿喜欢吃的炒肉片,小女儿喜欢喝的肉汤。我们回城要带上的农家菜,他一早去菜园摘了,整整齐齐地码在袋子里……
父亲老了,冲劲少了。年轻的时候,父亲骑着摩托车进自家门,那小门槛根本不算什么,“呼呼呼”风驰电掣地就进去了。可如今父亲却在门槛前后安装了缓冲板。骑摩托车过门槛的时候,油门也会缓下来了,有了那么一点小犹豫,这一犹豫,车就迈不过去了,需要他自己下来牵车,我们在后面帮他把车推进去。我知道那既是因为老年人少了冲劲,更是因为多了儿孙牵挂后对“小冒险”的犹豫。
父亲忘性也大了,去肉铺买了排骨,等到开始做饭了才发现排骨“不见了”,准又是落在肉铺忘了拿。可父亲却从未忘记过他每个儿女们各自喜欢吃什么,做什么……
我的父亲,不爱说话,沉默寡言,扎在人群中毫不起眼;可他最好的爱给了子女。一碗平淡无奇的莲藕排骨汤,饱含了父亲对子女如大山一般深沉和无尽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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