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得江山改姓韩

汕头日报 2019-02-18 08:24

后溪古渡

留衣亭

韩愈与大颠

今年是韩愈谪潮1200年,韩愈对潮汕影响广远,因此形成的文化遗产是潮汕共有的精神财富。潮人用这种比铭石立碑更具分量的纪念方式表达对他的尊崇感恩之情,这种感情历千余载而不变

□ 林伟光

历史上,因突出贡献而为人们所推崇的名人不少,但因此而致当地江山为之改名的好像还不多。我们潮汕倒因了韩愈而改了江山的名字,如韩江就因韩愈而由原名恶溪改为韩江,其所经过的丰顺莲花山脉也因而改称韩山。这是人们对这位先贤的尊崇,是比铭石立碑的纪念更具分量的盛举,表达了潮人怀念韩愈,希望令其流芳千古的感恩深情。

由此可见人民朴素、善良的感情,谁做了有益的事他们是永远记得的。韩愈刺潮的时间其实很短,仅8个月。他不见得很乐意来,从他的诗《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瘴江边。”可读出他这份无奈与痛苦的心情。因为一颗忠心,“欲为圣明除弊事”,所以不计生死,上《谏佛骨表》,力谏宪宗“迎佛骨入大内”。结果差点被定为死罪,经裴度等人说情,才免于一死,贬为潮州刺史。

潮州即是诗中的“潮阳”,其范围远大于今天的潮州市,包括了当今潮汕三市在内的大半个粤东地区,距离京师长安何止八千里之遥!想想一千多年前的情景,其路途之困顿、艰辛不言而喻。敢于上表谏迎佛骨,他是抱必死之心的,现在人虽没死心却已死,对天子的失望,对朝廷的失望,以及对茫茫前路不可知的纠结,使他的心情充满了暗淡和悲观。诗的格调于是沉重郁闷,却也是悲愤痛苦的。

可是迎接他的潮州人民却给了他很大的安慰。地处海陬的这片沃土其时还是地广人稀,前面是茫茫大海,人文经济比不得中原的富庶与人物风流。有人因潮州有开元寺的建立,故断论说,在韩愈刺潮时,这里早非蛮荒的景象了。是的,潮州于东晋时期设郡,有史记载:“东晋义熙九年(413年)在东官郡东部析出义安郡,以原揭阳县地立为义安郡,郡治便设在海阳县(今潮州市),下辖海阳县、潮阳县、海宁县、绥安县、义招县5县。”至韩愈刺潮时(819年),设郡已近50年,各方面的发展应颇具规模。那么,为何后人都愿意夸大韩愈刺潮的功绩?这里当然有借用韩愈大名的原因,以此表达对韩愈的崇仰之情;但也说明韩愈刺潮时间虽不长,却是带来了中原优秀的文化,真正地为当地做了实事好事的。

苏轼的《潮州韩文公庙碑》高度评价韩愈:“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其生也有自来,其逝也有所为……是孰使之然哉?其必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随死而亡者矣。故在天为星辰,在地为河岳,幽则为鬼神,而明则复为人……独韩文公起布衣,谈笑而麾之,天下靡然从公,复归于正,盖三百年于此矣!文起八代之衰,而道济天下之溺。”并说,“始潮人未知学,公命进士赵德为之师。自是潮之士,皆笃于文行,延及齐民,至于今,号称易治。”因此,“潮人之事公也,饮食必祭,水旱疾疫,凡有求必祷焉……公之神在天下者,如水之在地中,无所往而不在也。而潮人独信之深,思之至,"焄蒿凄怆",若或见之。譬如凿井得泉,而曰"水专在是",岂理也哉?元丰七年,诏拜公昌黎伯,故榜曰:"昌黎伯韩文公之庙。"”

虽至宋代,潮人对韩愈感念之情一直不衰,于苏轼的碑文中历历如见。今年是韩愈谪潮1200年,我们对韩愈的这种感情,即使历经一千多载,到今天依然没有改变。

然而,韩愈在潮期间的功绩并不局囿于州治,他的足迹几乎遍于潮汕大地,而功绩也如此。例如,虽交通不便,却莫能阻挡他渡海的脚步,起码在潮期间,他曾经两次以上渡海溯练江而到潮阳。

现在潮阳区棉城北侧的牛担湾,就是唐时港口之一,这里建有一座韩文公亭,这是潮阳的后溪古渡口,相传即韩愈当年登岸处。在潮阳,他做了两件事:其一是移潮阳县治于棉城,使潮阳迎来了此后一千多年的兴盛;其二是祭湖神,祈求百姓平安。他还借此顺道拜访高僧大颠。或者,拜访大颠是附带的事,可却为历史留下了一段千古佳话。

潮阳置县始于东晋隆安元年(397年),至今已有1600多年历史。县邑原设在铜盂临昆山坡。铜盂在练江中游的北岸,晋代以前是练江平原农副产品交易中心,水运发达。因古代没公路、铁路设施,运输多靠水路,铜盂临昆山坡濒临练江,地势较高,可免洪涝旱患,所以成为首选的设县之地。而据《潮阳县志》记载:唐元和十四年(819年),潮州刺史韩愈乘舟从棉城后溪登岸,访高僧大颠。韩愈见此地形胜甚好,故对县令史虚己说,县邑可移建到此处,当更胜于临昆。因这儿多种植木棉,花开时节满城艳红,故被称为棉阳,而后世也称此为棉城。

历史证明了韩愈眼光的高远,而于潮阳而言,今天的繁荣实也是得益于韩愈当年的决策的。

更让我们感兴趣并值得探索的还是韩愈与大颠的交往。这是宗教文化史中文化交流的一件大事。我们知道韩愈对佛教并不推崇,甚至可以说是持反对意见的,他的贬潮就是因为“谏佛骨”。但为何至潮后,却与大颠和尚交往,而且情谊很深?

说他们情谊很深,是有韩愈与大颠师的书信为凭的。请看韩愈给大颠和尚的3封信——

其一:愈启:孟夏渐热,惟道体安和。愈弊劣无谓,坐事贬官到此,久闻道德,切思见颜。缘昨到来,未获参谒,倘能暂垂见过,实为多幸。已帖县令具人船奉迎,日久伫瞻。不宣。愈白。

其二:愈启:海上穷处,无与话言,侧承道高,思获披接。专辄有此咨屈,傥惠能降谕,非所敢望也。至此一二日,却归高居,亦无不可。旦夕渴望。不宣。愈白。

其三:愈启:惠匀至,辱答问,珍悚无已。所示广大深迥,非造次可谕。《易大传》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终不可得而见耶?”如此而论,读来一百遍,不如亲见颜色,随问而对之易了。此旬来晴明,旦夕不甚热,倘能乘间一访,幸甚。旦夕驰望。愈闻道无疑滞,行止系缚,苟非所恋着,则山林间寂与城郭无异。大颠师论甚宏博,而必守山林,义不至城郭,自激修行,独立空旷无累之地者,非通道也。劳于一来,安于所适,道故如是。不宣。愈顿首。

韩愈不但亲自造访大颠,而且有书信往还,在短时间即有多封。是否只这3封信其实不好说,或者并不止,还有遗佚者也说不定。但无论如何,由此3封信,可以解读出他们的交往非常融洽,他们互相关心,互道珍重;并且,在信里,韩愈深切地表达对大颠师的景仰,并说其“所示广大深迥”,希望他能够惠临城郭(州治)把晤,再续谈兴。

可以印证的是,在潮时韩愈因获得大颠的友谊——他们的关系应是亦师亦友的——而欣喜,所以他很看重与大颠的交流。这是两位文化大师智慧的碰撞,是心灵弦歌的相互应和。因此,拿宗教如儒与释等之畛域来看待他们的这种交往,其实都显得肤浅,缺乏对他们思想高度的深刻理解。

现在,灵山寺还有留衣亭,这是韩愈要离开潮州时,与大颠话别,依依不舍时,留衣为念的见证。当时大颠赠韩愈一偈曰:“辞君莫怪归山早,为忆松萝对月宫。台殿不将金锁闭,来时自有白云封。”珍重的深情厚谊历历可感。即是高僧大德,也有人情的牵挂,谁谓佛家无情?

不管怎么说,韩愈与潮汕的不解之缘,是历久不变的,他的影响是广远的;而因此形成的文化遗产,也是潮汕所共有的精神财富。韩愈不属于某个地方,他是潮汕的,更是中国的。如果我们因为某些功利目的,而把他归属于某地,对他是不公的。没有把他放到历史的时空来研究,我想,都是要不得的,而争论其归属,更是轻浮和不智之举。

爱戴或者说感恩韩愈,乃至别的历史人物,我们都必须深入地研究。我们要有科学的态度,要放眼于历史环境,更要风物长向宽远处衡量,实事求是地向深邃的学术层面上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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