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看当年江上风波恶 晚清民国时期东江航道的船难与护航
河源绿水篇
晚清至民国时期,中国由洋务运动开始了工业化进程,东江航道也愈发繁忙起来,在水运时代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江河常常和柳枝一样,有着离别的意味,又暗含着对离人安全的担忧。“故人西辞黄鹤楼,烟花三月下扬州。”江河见证了不知多少生离死别、悲欢离合。苏轼一家在赴京路上乘船过三峡时,一路惊险不断,性命全系于船公。到能够弃船登陆时,船上人以美酒猪肉犒劳船夫,可谓“人人快乐,人人感恩”。
“水汇双江怪石蟠,澄潭汩汩昼生寒。朝天客去凭云驭,持节人来破激湍。天际奋飞疑咫尺,波心利济没艰难。有怀自昔追宗悫,万里风樯不待餐。”清代河源文士萧文藻有诗描写河源城南东江边的龙王庙附近水域一带的坐船情景。坐船的风险,不仅有来自大自然不可抗拒的威力,还有来自旧时代土匪带来的人员与财产的伤害损失。
中途不得济风波了无常
晚清以来,东江航运事故频发,遇险的民船、兵船、商船很多。
光绪三十年(1904年)八月二十二日,有小轮船拖带民船,由惠州开赴河源,载客800余人,行经水口井水域,船缆忽然中断,船即倾覆,致400多人溺死。当时刚好是科举年代最后一场惠州府试结束,死者中有不少应试士子,可怜科第路未通,黄泉路先踏。
民国九年(1920年)五月十七晚,一艘名叫“河阳”的小电船载着130余兵士,正往东江上游某地驻防,随带武器辎重甚多,还有毫银数千元。行驶中,突然在河源县城外10余里之芋头石附近触撞暗礁,小电船沉没,生还者寥寥。
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二月初三,河源城有一艘欲到对岸的渡船,载满乘客,行驶至中流,因河水湍急,船倾覆,船上30余人落水,哭声震天,除河中其他船户下水救起10余人外,其余妇女小孩约十五六人葬身东江。
若是不小心搭载了精神病人,还要特加留意,不然其一旦病情发作,则可能全船陪葬。
倾覆的渡船,多是载重过量,一旦遇到意想不到的事,就有可能翻船,所载各地土产也一并落水。
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农历正月十七,一大早就有约50人带上冥纸等物,乘坐利昌号渡船,前往河源县城南门外五里许阿婆庙拜神。因船小人多,行至竹沥河段时,突然刮起大风,船夫便挂帆乘风疾驶。因转舵不慎,该船倾侧入水沉没。幸好附近有货船看见,便驶来救了不少人,但仍有5名妇女没能救上来。
有些货船载重太多,遭遇强风、急流,也易遭倾覆。1936年4月24日下午,有一满载谷物的货船在河源县城东北10余里处犁头石附近河段被狂风吹翻,所幸无人溺亡。
1935年6月2日,长年航行在东江上的福昌号走老隆至广州,行至河源县属下游猴子沥时,因河水湍急,势如万马奔腾。因该船载货过重,施舵者把持不定,竟遭洪涛卷覆沉没。船上约12人拼命抢救不及,便搭上了性命。这些货多是兴宁帮商人的。
在江上行船,得睁大两眼,辨识江中是否有危险物。1936年9月20日,航行惠州至河源的电轮“大同号”,拖得驳艇一艘,满载货物,由老隆直下惠州。下午3时许,行至河源上游义合附近之将军营河段,撞上江心冲来的一沉水大树头,轮底被撞穿一巨洞。轮中水手堵塞不及,弃船逃生。次日,船主雇请大号柴船两艘捞船,费时10余天。
义合段河里沉过不少船。1936年12月16日,茂祥号满篷船满载老隆的各种纸把,由河源驶往惠州,运往佛山染色,以供人们过年时装饰。谁知到了将军营河段,误触礁石,船底撞穿沉没,船员弃船逃生。附近乡民知道后,驾着小艇入水捞取落水的各种纸,争夺不休。船主雇了乡中后备队赶到事发地压制,乡民方行散去。
今源城高埔地方曾有砖瓦碗窑数家,每年产品向外倾销者颇巨。1941年12月5日,一名为亚香号民船,满载该地出产之碗碟瓦器等,运往河源市区销售,谁知该船载货过重,驶至窑下滩时,遇到非常湍急的滩流,各船夫支持不住,跃登岸上逃命,该船沉没。
匪乱阻碍商贸众船避劫停航
拦船抢劫,是旧时匪徒的快捷生财之道。东江水道,与龙(川)、永(安)、潮(州)、嘉(应)、连(平)、和(平)、长(乐)、归(善)、博(罗)等九属沿江相通,系匪徒出没之地,商船多被劫掠。东源义合东江边上的老人至今还记得,大人岭一带是匪徒常拦船抢劫水域,因为那里水面较其他地方窄,又有一个大弯,船行至此,势必减速,否则有翻船可能。那些速度慢下来的船,便如一块肥肉,常常落在拦江打劫的土匪手里。
光绪二十六年(1900年)正月,惠州府各地士子要到广州去进行院试、乡试,初七考博罗、龙川、河源、永安四县文童,初九考连平、和平、陆丰、长宁四县文童。
然而,等到考试那天,考官一看,咦,河源、龙川东江一带的士子怎的那么少?原来,河源县一带,盗贼披猖,道途梗阻,龙川以下,永安(紫金)以上,匪徒尤聚党横行,士子们相互提醒,虽有考试意,但生命毕竟更重要。而海宁、海丰等县士子,只得绕开东江,夜行昼宿,迂道汕尾,坐轮船到省,转赴惠、广,其舟车之费,比以往多了至少一倍,若非小康之家,则虽有志夺标,亦唯有望江而叹。
没过多久,“东江土匪”及“三点会匪”其势汹汹,粤督李鸿章命令驻惠州之练兵两营、提标五营,暨忠州协所部二营,抽调若干,赴惠州对所属各匪乡,分三路进剿:东江上游河源、永安、龙川等县为一路,东江下游为一路,惠州西江为一路。数月后,孙中山领导的三洲田起义爆发,河源、和平等地共同响应,东江航运在战火中一度不能正常运转。
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十月十六日,来往惠州河源的胜记渡轮,由惠州满载客人和货物驶往河源,行至河源数里处的石公神,忽有匪徒10余人抢劫,闯入船上,将货物银两抢劫一空,损失数千元。
1928年10月14日,来往惠州、河源的“南越”号电船,在古竹被匪抢劫,掳男女乘客70余人。
民国十八年(1929年)五月,东江河道土匪向往来渡船勒收行水费,船户苦不堪言。
匪患还妨碍了河源、广州等地的商贸。粤省商务重心在广州,而其货物吐纳,则依靠东、西、北三江三路水运。1930年冬天,东江水浅,运输困难,于商税影响巨大。当年东江农产丰收,在年关当口,有货船百余艘,由河源来省发卖,竟以水浅之故,不能开行,商家损失很大。同时东江沿途时有土匪出没,也在很大程度上妨碍了商运。幸好到了次年春,东江河水见涨,货船可以来往无阻。3月上旬,已有货船约200余艘,由东江鱼贯开行到省,各货多为东江土特产,有柴、炭、米、糖及农品等。
若是匪患非常猖獗,船户行船不但挣不到钱,还可能赔上性命,他们便不肯出工了。
1949年1月中旬,东江上游河源、老隆的船只,因为当年“冬防”时期航行艰险,曾经组织联航,希望在同行的帮助下渡过难关。但后来因为多数船主无力购买枪支,护卫力量薄弱。他们便呈请有司派兵护航,没有获允。“算了,上游那么多匪徒等着抢劫我们的物资,我不走了。”行驶于惠州、河源、老隆的船员、船主便纷纷暂告停航。
抗战时期的东江航运
抗战时期,东江上的渡船不时挨炸,除了普通客货船,一些运载抗战物资的船也受到了攻击,运送难民的船不敢航行。1939年,东江上时有落弹,渡船多停航。
民国二十九年(1940年)5月9日至10日,河源均遭日机袭击。此前,日机两次对惠州城进行大轰炸,前后共落弹七八十枚,炸沉“连太”、“源源”、“汇英”电船,焚烧木船驳艇等共50余艘,炸毙旅客180余人,重轻伤200余人,造成惠州有史以来之大惨剧。日机连日轰炸,造成东江电船停航。惠州至河源、惠州至老隆两段航线被迫停航,改用木船航运。
同年6月22日,一艘河源电船由惠州开行,至惠州40里之蓬源村时,忽遇敌机7架,于该船上空盘旋轰炸,投下燃烧弹,并用机枪扫射达1小时,电船被炸毁。该船载有中山大学战地服务团卫生材料及大批赈灾物资等30余箱,亦全部沉下江底。经打捞,大半已被水损毁,捞回的11箱药物,继续运往老隆该团战地医院及救护队使用。
因为随时有受轰炸的危险,致使江上不敢行船,惠州、河源民船缺乏。当时的广东省政府以粤东粤北交通只有沙鱼涌经惠州、河源一线,华侨由此路归国者不少。为保护商旅及归侨起见,沿途设置了保护站。1940年初夏,因东江水暴涨,惠、博、河源各属低洼地方,悉数淹没,往来惠州、河源的渡船不够用,不少旅客在惠州候船,留住多日,却搭不到船赴河源。
1940年10月中旬,又有日机飞行过境,东江上各电船之鼓轮声与敌机马达声很像,行近河源等地时,若不发出汽笛声,市民难免不误以为是敌机来了。因此,县城警察所规定了轮船到达及开出发出的信号,令所有经过市区的轮船都要遵照规定,到达及开往惠州、老隆时的信号:由惠州到达该市二华里外需鸣汽笛,声为三短三长,老隆到达本境,笛声二短四长。开往惠州、老隆信号又各有不同。
因为战火停航的东江船户没了经济来源,生活非常困难。1941年7月下旬,东江船户生活困难,向当时的国民政府请求救济。战火未停,盗贼又趁火打劫。11月5日,东江船户再求救济。惠州、河源水道,一度运往韶关的货物很多,船户获利甚厚。不久,即便沙韶路被截断后,货物运输停顿,尚且还有东、北江各地农产品经此道往返运输,各船户仍可勉强维持生计。然而,沿江盗贼的蜂起抢劫,当地农产品便不敢由水道运输,各船户已陷入绝境,生活无着。
东江航道的护航与扰航
战火之中犹能生存,但盗贼劫掠下活路就没了。于是,有司组织了护航队护送船只,然而护航队常常并不发挥作用,还会演变成扰船队。
光绪二十九年(1903年)九月上旬的一天晚上,有河源渡船距水口不远,被匪徒20余人驾“长龙”4艘夹攻,该渡船也有自卫火力,可惜发炮未能命中,被匪抢过船去,将值价二千余两黄金的货物劫掠一空,并枪伤船主。抢劫进行的时候,有船夫泅水往卫驻水口之官方扒船求救,而该扒船竟徒作观望,不肯前往救助。
原来,这东江上游扒船,向来分段驻防守卫地方。九月初一时,驻扎在水口的一艘扒船,竟被匪徒抢去军械,相当于警察被匪徒缴了枪。后被派守到槟榔潭,派尾的两船则移驻水口,以为驻船多了,匪徒就不敢轻视了,谁知匪徒当他们是透明的,在他们眼皮底下,仍旧劫掠民船。
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八九月间,有河源属保安局绅到省禀称,河源地方匪势甚炽,焚劫圩村,抢掳妇女,伤毙人命的事情,时有所闻。省有关部门便派兵来河源,让他们认真剿办。
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为了保卫商船,以安行旅,由惠州水北之谷花头地方,建筑至东江老隆一带,均分站建设炮台。
民国北洋政府执政时期,军阀混战,东江上不时有兵船驶来驶去,还老打仗。
到了民国十七年(1928年)4月中旬,国民革命军第五军十六师四十六团奉命驻防河源,保护治安。同时,因为河源是东江要冲,江上时有匪徒出没,劫掳船只,于同月15日派出第二补充营全部驻防邻近江边,以维交通。
此时东、西、北三江,都有护航队,但护航队却是臭名远扬,病商害民,因此,当局明令取消所有护航队。有顽固的不愿解散队伍,继续敛财,如河源运输主任梁森光、惠州主任关玉堂、石龙主任张仁初,均就地设处征收,无论轮船、木船、竹木排,均勒收公用费,不恤商民痛苦,美其名曰运输,“实则迹近苛扰”。广东省商联会事务所便向当时的广东省政府提请将此运输处即日撤销,以纾民困。
民国二十四年(1935年)三月,河源、新丰二县组设小江河道联防队。那时的新丰江河道,经过回龙、南湖各区及新丰各处,交通可称便利。只是河水浅涸,河面狭小,不能行驶轮船,只有小帆船运货,匪徒中途抢劫也挺方便。为谋安全起见,河源、新丰二县组设小江船护卫队一中队,专任保卫该河道来往船只,经费由船商负担,该中队分三小队,河、新二县各驻一小队,在该河之中间要地驻一小队,分段保护。
没有护航队还是不行,民国期间,天下总是安定不下来,河匪如麻,于是私人护航队开始运营起来。1947年12月26日,河源、博罗航行于广州的10余艘商船雇佣了护航队员百余名,谁料航至惠阳之观音阁附近时,被差不多同样人数的匪徒抢劫,激战半日。
直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东江上才逐渐安靖了下来。(资料来源:晚清、民国时期《申报》《香港工商时报》《香港工商日报》《香港华字日报》《大汉公报》《河源民国日报》《大公报》《星岛日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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