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考前夜，惠阳一中学校长悔不当初 当年那一脚踢断了“武松”的求学路？
■编者按
高考过去不久，一年一度的中考又随之而来。6月20日至6月22日，2018年惠州初中毕业生学业考试正式开考，惠州的考生们迎来了检验时刻！
中考考试前，老师和家长都在向考生们支招决战中考的各项“法宝”，期待考生们轻装上阵、考出好成绩。
紧张的是考生，中考前夜，在惠州市惠阳区半岛学校，已经担任了20多年初中年级教师的校长杨君伟，也紧张了一回：眼见众多考生即将奔赴考生，他回忆起20多年前自己一位“未能参加中考”的学生，于深夜的办公室里，写下了一篇“悔文”，在网络上发布后，引发了众多教师的关注与共鸣。
时值一年一度的中考之际，记者在征得作者本人同意后，将这篇“悔文”进行编辑整理，以飨读者。
那年我22岁，头一回在乡镇中学担任初中班主任。班里有个男生，父亲早逝，与母亲相依为命，名字很引人注意，与小说里的梁山好汉“武松”同名。
只是，“好汉”没给我带来半点愉悦的记忆，倒是成了班里的“景阳冈害虫”，迟到、上课睡觉、校园放鞭炮，样样违纪他都有份，时常有同学向我投诉被他欺负了，有一次更是欺负起了任课老师。
当时班里数学老师是学校旁边空军基地飞行员的家属，北方人来南方，人生地不熟。一天数学课上，她不知何事当众批了武松，武松欺负老师不是本地人，当众用客家话调侃老师，引得同学们哄堂大笑。年轻的数学老师束手无策，让班干部急忙跑来办公室找我，得知这个情况后，我顿时火冒三丈，因为几天前政治老师才刚“投诉”过他。
当我铁青着脸来到课室门口时，课堂里的嘻哈吵闹停了下来，数学老师几近崩溃的眼神让我的怒火腾腾燃起，大吼一声：“武松！给我滚出来！”不知是被我的怒吼吓着了还是本来就胆大，他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镇定”让我觉得这是对我的挑战，理智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了，一气之下，我对着他的桌子飞起一脚，“嘭——”桌子和他一起重重摔在了地上。
随后，教室里留下女生一片尖叫声……
后来的事记不太清了，我给校长写了检讨，武松也在母亲带领下向数学老师道了歉。之后，他终于规矩了很多，当时还有同事和同学说我是“为民除害”。
那事发生后没两个月，武松终究没坚持完学业，也没能参加中考，自愿回家了。虽然辍学在当时的农村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但我总怀疑他的离开和我有直接关系。
之后的两年里，我一直教着初中毕业班，铁打的学校流水的学生，武松在我记忆里渐行渐远，直到那一夜，武松却在我脑海里永远定格了。
一天下午放学后，我独自骑车去一个偏远的村家访，回来时，深秋的夜晚凉风裹着寒意，天色早早墨泼了一样，恰好停电，村道上更是伸手不见五指，我小心开着摩托车赶着回学校。屋漏偏逢连夜雨。摩托车前轮不知什么时候扎了钉子，轮胎没气，只好在这人烟稀少的村道上推着车前行。
拐过一个小山口，看到一间简陋的摩托车修理店，门前树上挂块木牌“修么托”。谢天谢地师傅还没收工，里面点着根蜡烛，一个满脸油污的小伙子正修着车。
我叫了声师傅，他没吭声，看我一眼，低着头开始补轮胎。补好后，我问他要多少钱，他却一声不吭，我尴尬地问了几遍，他才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
借着摇曳的烛光，在油污里我突然认出了这张陌生而又熟悉的脸。他嘴角挤出一丝笑意，只说了一句：钱我不要，你快走吧！
我忘记了自己是如何回到学校的，但我清楚记得，他始终没叫我一声“老师”。
辗转了几所学校后，我鼓起勇气开着四个轮子的去找那间两轮修理店，但物是人非。随着机场扩建，那块木牌，那棵树甚至那条村道早就不见了。后来有人告诉我，他带着母亲去外地打工谋生了。
20多年过去了，我终究再也没见到他，没见到那个与《水浒传》里好汉同名的人，那个被我揍过的“武松”。
他是我的学生，一个没能参加中考的学生。
也是从那时起，我再也没有体罚过任何一个学生。
作者系惠阳半岛学校校长杨君伟
南方日报记者张昕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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