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式金 纵贯南北为地理 知行合一开先河

南方日报 2020-12-11 06:37

1935年就读于清华大学地理系的李式金。

1936年清华绥远抗日前线服务团部分成员。左起为武衡、李式金、苏先勤、绥远省立一中校长、黄汉炎、居浩然。

李式金与家人合影。

《玉树的民风》(刊登于1943年西北学术月刊)。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说易行难,真正能够身体力行者寥寥,但这对于从事地理学研究的李式金而言,不失为最“朴实”的人生写照。他的一生行遍了祖国大江南北,记录各地风貌,用自己的行动推动中国地理学科发展,尤其是关于藏地的考察研究,为藏学的形成和发展作出重要贡献。即使在人生的最后时刻,李式金依然心系教学与科研,可谓为地理学奉献了一生。

文:龚艺超

学海回眸

身体力行展现学人品格

谈到莞城“县后李”,可谓人才辈出。李扬敬、李章达声名远扬,名中医李翼农也为东莞人所熟知。作为李翼农的后代,李翼农的次子——地理学家李式金更是不容小觑。

李式金,1914年生于东莞莞城县后坊。自小学习优异,中学就读于广州的广雅中学,并于1934年考入清华大学地理系。从此李式金便和地理学结下了不解之缘。

时逢日军侵华,身在清华大学的李式金,本着强烈的爱国主义情怀积极带头参与1935年在北京爆发的“一二·九抗日救亡运动”。作为学生会干事、两广同乡会的会长、地理研究会和求知学会的负责人,李式金在投身救亡运动的同时,不忘在地理这门学科上努力学习。毕业之际,李式金本着对地理学的浓厚兴趣以及执着较真的治学态度,为撰写毕业论文“步行七省”,完成了从北京到青海省的徒步考察。

从清华大学毕业后,在时任清华大学校长梅贻琦的介绍下,李式金前往甘肃科学教育馆工作。很快,便随甘肃科学教育馆科学组组长李安宅等同事一同前往临夏举办寒假讲习会。

次年,李式金凭着过硬的地理学知识,受拉卜楞(今夏河县境内)保安司令黄正清之邀,赴拉卜楞调研以撰写拉卜楞地理志。在此期间,李式金还与李安宅一道,遍访拉卜楞、甘南草原以及兰州等地,收集不少当地的资料,并写下诸多学术论文与见闻。

1940年,西北大学聘任李式金为地理系副教授,开启了为期六年的教研工作。在此期间,李式金用了半年时间,前往甘青康滇四省考察。从兰州出发至西宁,经青海湖盆地、柴达木东南隅,涉黄河上源,越巴颜哈喇(克拉)山而抵玉树,复自玉树入西康昌都,顺澜沧江、怒江上流而下,经云南西北部而抵大理。随后,李式金不辞辛苦,纵贯青康,多次前往青海玉树、拉卜楞等藏区考察。

对于西北、西南等地的实地考察,为李式金带来了大量的学术成果,其间发表了《青海湖区之初步探讨》(1942年)《云南阿墩子——一个汉藏贸易要地》(1944年)《河曲——中国一极有希望之牧区》(1945年)《拉卜楞在西北地位的重要性》(1946年)等在内的十余篇研究论文,以及《澜怒之间》《兰拉风光》《玉树民风》《塔尔寺游记》等多篇考察见闻。其中,关于藏区的考察,为藏学的形成和发展作出了重要贡献,称得上是现代藏学的开拓者之一。

离开西北大学后,李式金在台湾大学担任地理学教授,其间调研台湾的地理气候,写下了《台湾之气候》《台湾地理及其建设展望》等研究论文。李式金在回到大陆后,任教于厦门大学。1947年10月,中国地理教育研究会成立,东南分会由李式金主持。

新中国成立初期,李式金曾在蒋南翔(清华大学校长)的介绍下前往南京大学教书。之后又应许逸超(地理学家)之邀前往河南大学,期待在河南大学能够实践建地理系的想法。

在1953年至1956年,李式金担任河南大学地理系代系主任,全面负责建系的相关工作,包括师资、教材、图书、仪器设备与管理制度等。后来担任河南大学校长的李润田先生,也是因李式金的介绍,从东北大学来到河南大学地理系。可以说,李式金为河南大学的地理系学科建设打下了坚实基础。此后,李式金一直担任河南大学地理系副主任一职。

改革开放初期,百废待兴,怀着对新时期社会主义事业建设的极大热情,年近70岁的李式金顶着癌症、高血压、白内障等诸多疾病,依旧坚守在教学和研究的岗位上。单就1982这一年,不仅要参与多个河南省、河南大学校系的会议,专题讲授《海陆起源与板状构造》课程,李式金还在3月到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中央气象局、商务印书馆,谈地理系研究生及留美方向诸事宜;4月到厦门参加闽台经济发展问题学术研讨会;5月到福州师大、杭州浙江大学办诸事宜;8月到新疆乌鲁木齐参加“世界自然地理教材会”。尽管身体已一日不如一日,但李式金从未缺席过任何一项工作。

1983年12月2日,他在日记中写道:“想在这个月内,写完台湾人口自然条件的内容,不知能否写完,计划每天要写500字。从今天做起。”17日,他又写道:“从黄河悬河谈黄土高原的治理,这是我很早要写的一个题目,写了一部分停下来……”而这离李式金因癌症逝世,仅余两个月时间。在生命中的最后一个春节,李式金仍然想的是要购置新书,以备日后科研和教学之用。待到李式金邮购的书籍寄到,斯人已去。

虽然李式金一生行遍祖国大江南北,醉心于祖国各地的地理学研究,很少回过家乡东莞,但在他心中,依然保留着对家乡的热爱与眷恋。

1945年抗战胜利后,李式金曾短暂地回过家乡东莞。东莞中学邀请李式金教授为中学生作学术报告,誉满莞城。当时在东莞中学就读的毛赞猷(遥感专家)回忆道:“(李式金)他所讲述的地学见解、西北风光和风土人情,年轻人闻所未闻,对我们高中学生影响深远。”毛赞猷之后走上地理学的道路,离不开李式金的影响。

1972年暑期,李式金首次带家人回家乡东莞,拜访了父亲李翼农和县后坊的亲戚们。恰逢莞城正举办全国的游泳赛事,李式金为此作诗道:“万里离家远,廿年携女归,亲朋多不见,却喜故乡辉。”李式金对于家乡的深厚情感溢于言表。

出书逸事

一本文集读懂父辈治学艰辛

2017年,时任东莞市政协文化文史与民族宗教委员会(后称文史委员会)主任李炳球与毛炳权、毛赞猷一同前往万顷沙访问。在访问和交流的过程中,李炳球得知莞邑名中医李翼农的次子李式金是一位地理学专家。

这位陌生的地理学家引起了文史委员会的兴趣,经过多方了解和考察,得知李式金不仅是边疆地理学领域的重要学者,同时也是现代藏学研究的开拓者。此外,在治学态度上,李式金有着异于常人的执着与坚持。于是,在详细了解李式金的学术成果和人生经历后,文史委员会决定将李式金纳入《东莞学人文丛》出版个人文集,以展现和传承东莞学人治学的精神与品格。

经过多方联系,文史委员会首先找到在东莞生活的李式金的后人,但他们已与李式金的儿女断了联系。所幸,在东莞音协主席康健的牵线下,文史委员会找到了在深圳大学艺术系任教的李式金的儿子李广达。通过与李广达的沟通,得知李式金遗留的资料都保存在妹妹李静宜处。于是,经由李广达的协助,文史委员会找到了在河南省文联《莽原》杂志社担任主编的李静宜。得知文史委员会要帮父亲出版文集,李静宜非常高兴,积极配合出书的相关事宜。

李静宜曾回忆说:“当看到李主任发来的父亲文集目录,五十多篇文章、六十多万字,文集中呈现的父亲文章的许多篇目,既为我们兄妹闻所未闻,在父亲自己所列的文章篇目中不少也未见有。诚如父亲遗嘱所言,一生遭逢动乱和坎坷不平,所余东西已不多……尤其,在后来得知,东莞市政协像大海捞针一样,在甘肃大学、西北大学、上海图书馆等地,将自20世纪三四十年代以来的,已泛黄的期刊、报纸,刊有父亲文章的页面,一张张影印再编排出来,唯有深深的敬意,又怎一个谢字了得!”

正如李静宜所言,为了寻找李式金的人生轨迹,文史委员会查阅了《河南当代人物辞典》《甘肃人物辞典》《河南大学百年人物志》等众多资料。在《李式金集》中为了更全面地呈现李式金的学术成果,文史委员会通过查找包括甘肃省图书馆在内的众多图书馆、研究所的数据库,并在诸多学者的帮助下,将李式金自1938年以来发表的学术论文、考察见闻尽可能全面地收录到文集当中去。此外,为了展现李式金的学人精神风貌,治学态度,文史委员会邀请毛赞猷撰写《纪念李式金教授》一文,以此来追忆李式金先生。

在《李式金集》编纂的过程中,有两篇文章缺失,文史委员会找到李静宜,希望能够在李式金留下的资料中代为查找。感动于文史委员会严谨且精益求精的编书精神,李静宜也十分配合《李式金集》的编纂工作,提供了相当多与李式金相关的资料。同时,借此机会重新整理父亲余存的李静宜,在重读父亲曾经四处奔波的见闻中,真切感知到父亲曾经从事科研考察工作的艰辛。为此,李静宜专门撰写了《历史烟云中的父亲》刊登在《东莞政协》上。这本文集的出版也让两代人的情感走得更近。

学人评价

“民族学方面,李式金教授对西藏、青海、川康喇嘛教的研究,在学术上都有着开拓之功。”

——著名历史学家、思想史家、教育家张岂之

“地理系李式金教授在青海玉树等藏区的考察,形成了丰富成果,被称为现代藏学的开拓者。”

——西北大学地理学教授姚远《国立西北大学的分合及其历史意义》

学人风采

玉树的民风

文:李式金

玉树这个地名,使人产生一种美感。为什么呢?我国文人描绘女人的漂亮,多喜欢用玉字,所谓“亭亭玉立”,所谓“燕赵多佳人,美者颜如玉”,都脱不了一个玉字,所以玉树单从里面的一个玉字已很容易使人以为它是一个风景美丽的地方,虽不敢奢望如杭州的西湖,至少也如山东的青岛吧!其实单一一个玉字,不能尽其妙处,它是玉树呀,玉的树是多么宝贵的东西呵?所以玉树二字不仅给人一种美感,而它本身又是难得宝贵的东西。然而可惜得很,玉树竟不像西湖,也不像青岛。它位于荒凉的青海高原之上,其地人口稀少,物产不丰,其繁盛华丽,固远不如沿海一带。即比之西部各省其他各县治,也有愧色呢?这实出乎一般人意料之外!那么玉树为什么得名呢?我们知道女人名玉的,并不都是真的漂亮,冒牌的甚至丑如无盐的也未尝无有,玉树的名实不符,又何足怪!说了半天还没有将玉树名字的由来说出,难道玉的名字从天上飞下来,不,不,读者且勿着急,其实也有理由,现在让我来说明吧:玉树本名不名玉树,藏名结古多(Jgehudo),玉树是汉名,因为玉树廿五族中有四个族藏名冠以玉树(玉树总举,玉树将赛,玉树戎模,玉树鸦拉)他们常代公家当差。我们以私名代公名,给他一个雅号的译音耳,其实玉树二十五族最大的一族,不是玉树,而是囊谦呢!

结古多是藏名。按藏文“结”是“生”的意思,“古”是“九”的意思,结古就言九生,即众生之意,“多”是两河相汇的地方,藏番地名附有多字的很多,像青海的称多Ohindo,西康的昌都Ohamdo,都位于河流的相汇区,青海西康地势甚高,唯在两河相汇处,地势较低,且有些平地,多是可从事定居的农业,所以人口较为集中,玉树地居于扎西溪与巴龙曲会流的地方,所以也有盖谷多的“多”字,盖谷多三字意言居河流会流处的众生也、结古多咸简称结古,至青海的回人亦有称之为红毛者,其意义不详,玉树的民情风俗,与内地有很多不同的地方,究竟怎么样呢?我们在玉树住了十天,稍有所闻所见,且让我慢慢道来。

先谈他们的衣饰吧。玉树位于青海高原的南部,西南接西藏高原,巴颜哈剌山蜿蜒在它的北面,唐古剌山在它的两侧,长江上游通天河的支流巴龙曲和扎西溪汇流之处,虽然位于河谷,可是地势海拔也快到四千公尺了。“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地势这么高,所以气候自然寒冷得很,河谷的地方,在炎热的夏天,比较温暖,可是在山巅上,仍积雪皑皑呢!为适应这种环境,所以皮褉对他们是终年不离的,好在这里的皮毛很容易获得。虽说气候寒冷,但在夏日午后最炎热的时候,怎么办呢?他们倒有个聪明的办法,就是露着上半截身子,而多数把右臂露出,左手仍在袖内,古人形容戎人,“披发左衽”,实在贴切,他们男女所穿的皮褉,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圆圆的领子,宽大的长袖无对襟,无钮子,反着领,腰间束着长带,他们食用的碟碗可以放在怀内倒很方便,他们没有被子和褥子,睡觉的时候,只把这套宽长的皮褉,半铺半盖,弯着腿,把整个身蜷缩于皮褉内,甜蜜地睡着了。

腰带间常佩的东西,最普遍是小刀、小佛像、鼻烟壶、火燧、火石等物件。走起路来叮当、叮当,似有些不便,但他们似乎没有什么。年幼的孩子,后面则常用皮做的绳子,绑着藏有经文的皮夹子数枚,谓可招福消灾,富贵人家的孩子或是爱惜的独子佩得最多。

他们穿的衣服,很少洗涤,所以脏得很,在天气晴朗的时候,万里无云,在太阳光之下,他们脱去衣服,赤条条地,在陈旧的皮褉内寻虱子,一个一个地往口内送,也不少见呢!他们穿的皮褉,并没有经过什么精制,把羊皮剥下,靠阳光将血迹晒干,将肉丝刮去,浸在做奶油余液中,过几天,再取出来晒干,用手或木条多揉搓几次,便下裁缝,所以所穿的皮褉,多是无面,粗糙得很。贫穷的人民,大都如此,但富贵的人家,则较为讲究,不仅皮衣的里面好,外面也衬以绸缎的面子。绸缎的颜色,喜欢用紫红,有库金镶边,外面加以罩袍,冬天则穿镶以豹獭皮的狐皮衣呢!

这里下雨的时候不多,他们用作雨衣的是一种毛织物叫做氆氇,色尚紫红,质地均细致,大多从西藏运来,本地人所做的毛衣较粗,材料用白色羊毛,有时候也可当做雨衣用。

玉树的人民,无论男女,都喜欢披发于肩,但男女不同,男的一辫,很小,束在脑子的后面,女子的面上常涂以藏绿,藏绿里面掺着一些小麦粉,她们以为美观。玉树的女人,也未尝没有面目洁净的,从前面的头发可以看出她们出嫁了没有,如果经过正式结婚的女人,她们的头发都是前面分披,凡是未嫁的姑娘,她们额前的头发是不分的,此外那些穿裤子的人,已是受了一些汉化了。

帽子花样颇多,有的是欧西式的毡帽,有的是狐皮的小帽,有的是长半尺的尖顶帽。西式的毡帽多从西藏运来,他们自己不会做,他们没有袜子,常赤着脚,穿靴子,靴子多用牛皮做成,笨重得很,不宜走路,但用于骑马倒很合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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