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炼钢人”梅益:终生践行“保尔精神”的翻译家
梅益主持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工作时期在办公室内留影。图片出自《八十年来家国:梅益纪念文集》
编者按:文艺是时代前进的号角。中国共产党成立以来,一大批原籍广东或者长期在广东工作的先进知识分子和优秀艺术家,在党的指引下,怀抱着使命感和责任感,创作出了许多描绘峥嵘岁月、歌颂英雄先烈、高扬民族精神、鼓舞人心斗志的优秀红色作品。这些家喻户晓的作品不仅影响了一代代中国人的精神世界,对于今日的文艺工作者深入生活、扎根人民、创作出无愧于时代的文艺精品,同样具有宝贵的借鉴价值。
本报今起推出“红色经典记忆”系列报道,重温广东百年文艺史上具有极高知名度和影响力的红色文艺经典作品的诞生过程和不朽意义。敬请垂注!
“一个人的生命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致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致因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1942年,苏联作家奥斯特洛夫斯基所著的长篇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首个中文译本面世,书中主人公保尔·柯察金这一闪烁着理想主义光芒的“钢铁斗士”形象,连同那些凝练优美而又振聋发聩的名言传遍大江南北,深刻地激励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国读者。
半个多世纪来,这部著作的中文译本层出不穷。许多人不知道的是,这本书的首个中文译本是由广东潮州人梅益(1914—2003)在党组织的安排下翻译出版的,而梅益的译本也是迄今为止在国内流传最广、影响最大的版本,据不完全统计,仅2000—2008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就重印了50多次。
“钢是在烈火和急剧冷却里锻炼出来的,所以才能坚硬和什么也不怕。”这既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点题之笔”,也是梅益在那个战火纷飞的年代饱经磨难、呕尽心血译书的真实写照。
曾与他一起工作的人民文学出版社编辑张福生这样形容:“他是坚定的共产主义者,是战士,终其一生践行着"保尔精神",他是"钢铁",更是"炼钢人"。”
●南方日报记者黄楚旋张蜀梅刘长欣实习生金梦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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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下整本英汉字典自学成才
广东潮州,一座素有“海滨邹鲁”之称的千年古城。在城中的小卞厝巷4号,南方日报记者见到了一栋朴实无华的潮式老宅,这里便是梅益1914年出生的地方。
故居如今由梅益侄孙陈洧照管。梅益原名陈少卿,在5个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三,因而陈洧称呼他为“三叔公”。在陈洧的记忆中,三叔公身材高大、性格和蔼,还曾细心地为他指出信中的错别字。
梅益家境普通,父亲曾是一名韩江船工,后改行依靠批发《申报》为生。梅益自幼天资聪颖、志向远大。
侄子陈平是梅益晚年的秘书。陈平告诉记者,在梅益心目中,潮州意味着“梦想萌芽的地方”,“他时常怀念少年时代在潮州西湖边榕树下看书的日子,他跟同学对着满天星星立下愿望——要为国家民族复兴作贡献”。
1926年,梅益从城南小学毕业后,考入金山中学,却一度因交不起学费,差点辍学去做学徒。关键时候,时任金山中学校长的哲学家、历史学家杜国庠向他承诺,若是期末考试得了前三名,就能免除学费。梅益深受鼓舞,从此读书愈发用功。也正是在杜国庠的引导下,梅益得以改变命运,踏上革命征途。
1929年开始,梅益先后奔赴上海、北平求学。梅益最初到北平图书馆自学英语,是为了多掌握一门谋生的技能。“他每次都去得很早,带上一个馒头或者烧饼,一坐就是一天。”陈平说,梅益学英语的方法就是一个字——“背”,将整本英汉字典上的单词逐个逐个地背下来。大约一年多后,梅益已基本能看懂英文。但因为没有老师教发音,所以梅益始终不会“讲”英语。
稍后,梅益开始尝试翻译外文报纸上的文章,稿子陆续在北平、上海等地的报纸上发表。陈平认为,梅益的中文功底很深,译稿符合读者的语言习惯,几乎没有“翻译腔”,这是他的译文获得肯定的原因。
不久后,梅益应邀于1934年正式加入左翼作家联盟,当年底即受党组织派遣转往上海,参加上海“左联”和文化界救国会工作。
忍受丧妻失子之痛孤身“炼钢”
1937年8月淞沪会战爆发后,上海沦陷,成为被敌军包围的“孤岛”,“亡国论”一时尘嚣四起。就在同一时期,梅益加入中国共产党。在党组织安排下,梅益与夏衍在沦陷区创办《译报》,翻译租界外文报纸中有关抗敌的消息,如南京大屠杀和八路军作战胜利等消息,正是由《译报》首先向国内报道的。
根据梅益所写的回忆文章,当时他还接受八路军驻上海办事处(简称“八办”)的任务,将英文报刊中有关中国问题的评论,按月编译摘要,转报延安党中央。
有了这些编译经验打下的基础,梅益很快从“八办”负责人那里接到了一个非同寻常的任务——将1937年出版的英译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翻译成中文出版。当时,梅益既要参加地下革命活动,又要主编报刊,期间还要参与翻译美国著名记者埃德加·斯诺的作品《西行漫记》,他常常通宵达旦地工作,困到趴在摊开的稿纸上入睡。
就在1941年底译作即将完成之际,梅益遭遇了人生中的沉痛打击——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军进驻上海租界,抗战形势十分严峻。身患严重心脏病的妻子因担忧和操劳过度离开人世。4天后,年仅2岁的小儿子又患上脑膜炎夭折。
为尽快完成翻译的收尾工作,梅益不得不把4岁的大儿子暂时寄托在育婴堂,自己躲在狭窄的仓库里夜以继日地埋头奋战。工作刚一结束,他就马不停蹄地赶去接孩子,却收到一个冰冷残酷的消息——大儿子在几天前也不幸病夭了。原本和美温馨的一家四口,瞬间只剩梅益孑然一身。
“在最困难的时候,是译书给了梅老力量。”陈平说。
1942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首个中文译本由上海新知书店出版。当时,梅益正遵循上级指示撤离上海,直到1942年冬天,他才在新四军第四师师长彭雪枫的案台上第一次看到出版后的翻译成果。彭雪枫一见到梅益就动情地感叹:“真是一本好书,读后很受感动。”
自强不息的抗争精神永不过时
除了翻译,梅益还是新中国新闻传播、广播电视及出版等多个领域的重要开拓者:抗战胜利后,他曾担任新华社南京分社社长,并担任中共代表团新闻发言人;1949年10月1日,开国大典实况广播在全国各地人民广播电台同时进行联播,他是在现场坐镇指挥的主要负责人之一;1958年,他率领团队建成了我国第一个电视台;1986年,他又主持编纂了新中国第一部大百科全书……
“闲不住的人”,这是身边人对梅益共同的评价。张福生说,“保尔精神”对梅益最直接的影响,就在于生命不息、奋斗不止,“他始终心系党和国家的事业”。
尽管工作繁忙,但梅益晚年对《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中文译本再版工作十分看重。他的译本在新中国成立后由人民文学出版社不断再版,仅在2000、2003这两年就各重印了11次。每逢再版,他都要和责任编辑将译文从头到尾认真校正、润色,使之更趋完美。
梅益的译文版不仅是最“长寿”的一个版本,翻译水准更是得到了业界公认。曾经做过他责任编辑的张福生如此评价:“梅老对中文的尺度把握之准确、用词之老到超出常人,读来非常流畅。”
2003年,人民文学出版社计划推出一个特别纪念版。那时,社会上一度出现一些质疑的声音,甚至有人认为,保尔·柯察金这个人物形象在今天已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陈平清楚地记得,当时年近90岁的梅益已经病到直不起腰了,气得在房间里来回转圈。他以口述的方式,找人记录成文,予以鲜明回击:这本书在创作上或许带着时代的烙印,但书中强调的自强不息的抗争精神永不过时!
张福生在北京家中受访时,还特别向南方日报记者展示了梅老生前写的最后一封信。写信时,梅益已经病得很重,字迹颤颤巍巍,信中交代的还是纪念版《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出版相关事宜。文末写着几个字——“早日出版”。
那年9月,梅益病逝于北京,终究还是没来得及看到最终付梓的版本。“时间就差那么一两天!”张福生言谈之间充满惋惜。
梅益的遗憾还不止如此,故乡的草木和记忆是他心底最深的羁绊。定居北京的他,每年中秋都会给亲友寄月饼,而且指明一定要是家乡的广式月饼,这个习惯持续了很多年。“只要是为了家乡的发展,梅老都会尽力而为,还曾多次向母校捐赠书和物资。”陈平说。
在黄景忠看来,人必须把个体的命运跟国家、民族的命运相联系,为了国家、民族的前途而不是为了一己私欲奋斗,才能产生克服苦难、不向命运屈服的力量,这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所要传递的核心观点。“在今天,这本书仍然可以回答许多年轻人对时代和人生的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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