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源初解百屏灯
林晴
中国民谣中传唱最广的当属童谣,因为儿童的任务是玩乐,他们有的是时间。而带他们玩耍的爷爷奶奶,也希望他们在蹦蹦跳跳之余,能够安静一阵,更希望教给他们一些知识。童谣恰恰有这两方面的功能。因而,一般的孩子都或多或少唱过童谣。
这现象,潮州亦然。而且,潮州民谣的主要部分是童谣。
童谣一般简短,四行六行居多,每行三字五字为主,充满知识性和趣味性。
但是,在我们潮州,却有一首歌谣,既非为儿童而作的童谣,而且是潮州歌谣中最长的一首,多达104行,却也在儿童中广为传唱,无法记住全首,也会念上几行十几行或几十行。它就是《百屏灯》。
《百屏灯》能做到老少威宜,广为传唱,自有其独具的魅力。它反映的、歌唱的是最受潮州人民欢迎的二大文化艺术活动:戏剧和灯会。可以设想:爷爷奶奶们在教儿孙唱“天顶一星,地下开书斋。”和教“活灯看了看纱灯,头屏董卓凤仪亭”的心情是完全不同的。前者是单纯的为儿孙,后者却也是自己的爱好,教唱会更注入感情。因之,尽管其内容对四、五岁孩子来说深奥了点,但还是禁不住要传授下去,在现场达到祖孙同乐。
明嘉靖(1566年)刻本潮剧《荔镜记》中,有四出是表现剧中人观赏潮州花灯的戏:《邀朋赏灯》、《五娘赏灯》、《灯下答歌》、《士女同游》。从这四出戏里的人物道白和唱词中,我们可以见到明代嘉靖以前潮州城内元宵花灯节的盛况:“元宵景,好天时。满城王孙士女都来游嬉。花灯万盏月共圆,琴弦笙箫闹街市。”(五娘的唱词)
由于花灯盛会是潮州全城每年一度的狂欢节,潮剧把赏灯闹灯的场面搬上舞台,确为聪明之举,很受观众欢迎。而花灯制作艺人也是精明之人,他们抓住民众喜欢戏曲的心里,把一段段戏曲故事,一个个戏曲人物融入花灯中,大大提升了花灯的历史文化含量。虽则他们只能选取整部戏曲中最精彩、最具代表性的瞬间,但赏灯者必会用他们的知识去补足全剧内容,议论当然七嘴八舌,现场自是风生水起。
由于戏曲和花灯在潮州文化中不可抗御的影响力,民谣《百屏灯》应运而生。
可以想像这样的场景,奶奶边教《百屏灯》,孙儿边缠着奶奶讲每屏的故事。可是,谁能熟知这一百出戏曲的故事?也许只有《百屏灯》的作者,可惜他连名字也没留下。于是,孙儿极不满足,奶奶徒叹奈何!
这种遗憾,从《百屏灯》产生不久,直至于今。谁能担当起消除这历史遗憾的使命呢?他终于出现了!他,就是潮州市谢慧如图书馆的馆员刘敬春先生。
我很早就知道敬春在考证《百屏灯》的戏剧故事源流。大约20年前,有关部门制作11屏花灯,在西湖展出,展出后的花灯藏于图书馆。2000年图书馆与文化局合作,把原有花灯整理展出,老馆长林国锐让敬春写内容简介。此后,图书馆的花灯展成为潮州春节活动的一个内容,灯屏有所增加,继任馆长杨汉荣下达写花灯简介的新任务,敬春仍受命写内容简介。完成任务后他想:这工作既有需要也有意义,要弘扬潮州传统文化,我应该把《百屏灯》的故事都考证出来。
这可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不只要有魄力、有胆色,更要有专业知识和甘居寂寞的耐性。也许在潮州有不少人曾想过,并作了尝试。不过我了解刘敬春,他是干这工作的不二人选。
做考证工作,首先要有使用工具书的业务技能。1988年,刘敬春在“广东省公共图书馆业务技术竞赛”中获“中文工具书知识”冠军。他还拥有一批“活词典”,即广泛的人脉资源,朋友们会向他提供线索,供应资料。其次,他有图书馆作依托,查阅各种原始资料,比别人条件更优越。另外,他清醒地知道地方戏曲在流变过程中变脸变身最频繁,一部戏曲多个戏名,戏曲人物姓名常因谐音而出现异字。甚至因当初印刷技术的局限也使《百屏灯》的各屏故事题名以讹传讹,无从考证,得向老艺人请教探讨。所有工作,都如海中捞针。
为了查考《永清去打擂》的故事,他知道长篇小说《荡寇志》中有个祝永清,但读完全书,没有打擂的情节。还是老艺人告诉他,可能是《燕青去打擂》,系谐言之误。再如《郑恩下河东》一屏,河东在何处?他读完《飞龙全传》,从郑恩战五虎,救赵匡胤和柴荣的地点董家岭在河套之东而确定故事的出处。
没人能知道刘敬春为考证《百屏灯》的故事源流,这十年读过多少书,只知他在2007年考出花灯故事92屏,此后三年,日夜穷搜,又得6屏。每屏平均花半年。什么叫执着?什么叫毅力?刘敬春的行动作了最生动的注释!
这部书稿除写出各屏花灯的戏剧故事之外,还附注故事的多种来源,包括正史,小说和各种戏曲。因此,它既是普及型的通俗读物,又是高雅型的工具书。雅俗共赏,值得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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