携笔从戎 启航理想
□陈斌文/图
这是一段真实的故事。谨以此文献给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93周年。
达·芬奇小时候拜著名画家佛罗基奥为师。老师要求他从画蛋入手，他画了十几天就不耐烦了，老师见状谆谆教诲：不要以为画蛋容易。须知道，一千个蛋中没有两个形状完全相同的，即使同一个蛋，变换角度去看，其椭圆形轮廓也有差异。所以，只有下苦功反复画蛋，严格训练用眼睛细致观察形象，用手准确描绘形象，才能做到手眼一致，不论画什么都得心应手。后来达·芬奇经过长期艰苦实践，终于成为一代宗师。我想：名师之所以出高徒，必具二个核心因素，缺一不可，一是师之教有方，二是徒之学不怠。佛罗基奥启蒙了一代宗师达·芬奇，便是很好证例！
40年前，酷暑中的一场大考，我竭尽思辨之力完成一篇关于上述《画蛋》的感想作文，似乎在缜密论述画好一个“圈”的哲理及其意义后，命运之神馈奖于我，圆了我的大学梦。
那年是粉碎“四人帮”后的第四年。此前的1978年春天，全国科学大会上发表了郭沫若《科学的春天》主题讲话，旋即在神州大地掀起了“学科学、学文化”的热潮。其时，人们最看重谁的胸前有一枚大学校徽，把佩戴校徽的年轻人称为“天之骄子”。也就在这一年，我赶上了恢复中考元年，考上了第一中学尖子班。与全国青年一样，我对“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已然刻骨铭心。因此，努力拼上重点大学并就读理工科专业成为我美好的青春梦。然而，命运并没有按照思想导演而安排。
7月，在公布高考成绩入围后填写个人志愿的关键时刻，解放军总政治部干部部的军代表莅潮招收军工院校新生。学校迅速挑选了十多名“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学生，供军队提前遴选，我列于其中。随后的一场见面（面试）会、一次家访、一系列政审工作，掀起了我思想的剧烈波澜。
见面会上，军代表与我们娓娓道来：祖国要实现四个现代化，国防现代化是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中央军委希望从高考优等生中挑选一批先进学生，录入国家、军队双重点的军工院校学习有关专业，系统地为军队现代化培养军工人才，你们是备选对象，要“一颗红心、两种准备”，接受祖国的严格挑选。
我一直怀揣着“人生曾有几回搏”的坚定信念，可想搏的是成为一名大学生、一名科技工作者、一名“读书破万卷”的知识分子。面对突如其来的新情况，我困惑了。难道我奔跑的这条大学之道将改弦易辙，变为从军之路？考上大学是“天之骄子”，但一旦穿上军装，我追求的目标、美好的前程会不会大打折扣？我憧憬的大学式浪漫从来没有掺和着军旅的元素，同样是大学，军校的青春成色到底几何？涉世未深的我，既茫然若失又跃跃欲试，是喜是忧忐忑不安，极其复杂的心情不知向谁诉说。
军方代表与中学老师联合家访时，我正奉伺着因肠梗阻卧床不起的父亲。父亲在抗美援朝战场上腹部中弹受伤，于战地帐篷中接受剖腹手术，因设施简陋医技低劣从此落下经常肠梗阻的顽疾。他在每次病发中都痛不欲生，强忍苦楚时总是孤言寡语。但是，当军代表说“你的儿子很优秀，政审也过关，我们准备录取他入读军工院校，想征求您的意见”时，父亲立刻发声，坚定地回答：“儿子读大学还能穿上军装，为国奉献力度更大，我支持，赶紧去！”说时迟，那时快，我沉寂的心扉瞬间打开，心潮汹涌澎湃。
记得在我孩童时，父亲经常托举着我到公园散步、街上购物、露天剧场看演出……我高高地骑在父亲伟岸、宽广的肩膀上，诺小的年纪心潮也经常高高地嗨起来，那些年月，我总祈盼得到父亲的托举。后来，随着我年龄长大，父亲托举我的次数逐渐减少，当我得不到满足自感失宠时，父亲已悄然改变了疼爱的方式，经常给我讲起串串故事。懵懂中，一股股关于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抗美援朝战争以及国家独立、民族解放的信息流，源源不断地注入我稚嫩的心田，父亲身经百战、风雨兼程、久经磨难的场景在信息流中频频跃现。从小到大，每当滚滚的信息流撞击着我的心坎，都强烈地激起我层层心浪。我时常思忖，敬爱的父亲啊，从抗日战争、解放战争到抗美援朝战争，您历尽多么坎坷漫长的南征北战跋涉，经过多么惊心动魄的枪林弹雨洗礼，承受多么非凡苛酷的烈火硝烟淬炼，您是我的父亲，更是耸立于我心中的一座丰碑。这丰碑，是我浩瀚苍穹的擎天柱，将永恒地把我的灵魂高高托起，让我的慧光冉冉升腾。回味着父亲从托举我躯体到托举我灵魂的转变，我深悟其润物无声之美妙、用心良苦之执着，谋篇布局之隽永。不是么，适才我的热血沸腾，正是原动于父亲深邃的源头活水，水到渠成。
“但是，爸爸，您可知道儿子立志成才却从来没有想过要参军呵，即使我入读地方大学将来只成为一名工程师，不也同样能为祖国、为"四化"作出贡献？！”我仍然任性地坦露了心中的纠结。
当着军代表的面，父亲抚摸着我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儿子，我曾给你讲过那么多故事，是峥嵘岁月的活生生记载，我们这代人赴汤蹈火、为国捐躯，就是为了建立一个新中国。现在国家比任何时候更需要独立强大，这就要求必须有一代又一代新人把保家卫国的接力棒传递下去。你想，我国刚刚发生的对越自卫反击战，捷报传来容易吗？还不是许多军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国防要现代化，军队急需人才，你符合条件了，就必须接受军队的挑选和培养，这才不辜负祖国的重托，不辜负你的青春，不辜负我对你的教养。”
原来，父亲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良师”，极尽能事倾力于对我的教养，是为了让我成为其“高徒”，我怎不刻骨铭心。他孜孜不倦地给我讲历史、讲战争、讲和平，讲人生、讲奋斗、讲奉献，不正是让我在思想中不断地“画蛋”么？人生本是一个“圆”，要画好这个圆，务必夯实画圆基本功，这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更不能毕其功于一役。父亲，您不愧是我的良师，您教有方，我要学不怠，立志成为你厚望的高徒。那时那刻，我凝视着父亲殷切明眸，满腔不停地激荡着一句话，“爸，我、听、您、的！”
……
8月，我收到专递而来的?大学入学通知书，成为学校第一名上录取光荣榜的幸运儿，我沉浸于满满的自豪与幸福中。9月1日，当我把一颗红星头上戴、两面红旗领角挂、穿上崭新军装参加开学典礼时，获悉我的大学在广东省只录取了22名新生，其中来自潮州仅2名，我再一次倍感无比骄傲与荣光，使命感与报国情更加油然而生。仰望着开学仪式中刚刚升起的国旗，我从魂魄深处迸发出洪亮的心声：我的大学，我的军旅，我来啦，如今我携笔从戎，自此我启航理想。
那年，我17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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