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剧的味道
□ 梁卫群
早些年,就听到慨叹:潮剧不像潮剧了。
潮剧怎么就不像潮剧了?
看戏的感觉不一样了。拜科技之所赐,我们至今能听到上世纪二三十年代以来的潮剧唱腔和音乐。对于老百姓,不消说得太专业,那样的戏曲,是跟心灵贴着的,跟感情贴着的,是水一样流淌进听者的耳朵,再流淌进他们的心里。没一点勉强,更没一点暴力。你情我愿,温婉而自然,有种相知相识的平常,及由此带来的满足。有研究这方面的专家朋友说:他认为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以前的潮剧唱腔,才能充分表达出潮州话的美感。
曾几何时,潮剧变得激昂起来,胸膛就挺起来,动作、音乐等就大刀阔斧起来。样板戏是一种特定时代的产物,另当别论。但现在,我们看到的新创作剧目,从第一场就开始激昂,一有可能就激昂。不只如此,我们看到的舞台也纷繁起来。
“纷繁”意味着元素多起来。当这众多的元素归拢于一个主题,一个方向,它的表现能力自然强大,但这需要一个前提条件,就是有极强的驾驭者,他有能力安排好每一处,每一个环节,让它们服务于一个指向;相反,若是能力稍欠,“纷繁”的结果,是各个元素互相抵消,还不如简单的好。
实际上,纷繁未必丰富,多多未必益善。
戏曲毕竟是写意的艺术,舞台上陈列的东西、使用的手段一旦庞杂,就“实”了,“花”了,如何能虚拟,如何能写意?
在中国艺术中,感官本身的刺激并非艺术追求的目的。所以,那些以追求观众笑声为目的的做法不是艺术,以猎奇逐怪来征服观众的做法也不是艺术,“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不经节制的感官泛滥,结果是对感官的麻痹。
当我们拥有很多前所未有的技术手段、物质条件,我们为什么还会怀念过去三两件乐器伴奏的唱腔?以前的戏曲舞台简单到不能再简,只有一桌二椅,再无旁物,一出戏,仍然爆热棚脚。是的,随着观众眼界的开阔,已领略过3D技术、在影视的视角空间里上天入地、星际穿越的观众,再不能满足于溜梯之类的特技,但他们可能会感动于戏曲传达于他们的另一种东西,比如疏离已久的另一个年代的文化——礼教传统下的优雅,深闺里的小姐落座只能侧身坐于椅沿,她的行步、转身、出手、仪态,是现代社会失落了的礼仪,古中国曾有过的雅范。
再说水袖。以前的水袖通常在一尺四到一尺六之间,贫寒之人,如《芦林会》中的姜诗,水袖宜短;而富足人家,水袖可稍长。但大体就在这个幅度之间。水袖的长短是决定表演的一个重要因素,比如说,水袖短的姜诗,他的动作就相对狭促,这与他的寒士身份与拘谨僵硬的性格是匹配的,官家公子、少年秀士水袖就可以长点,表演显得潇洒些。总体而言,在一尺六以内的水袖长度,是不可能有太花俏,太炫耀的表演技巧的。与此相协调的是,潮剧整个表演风格上的平和,比如,潮剧舞台上的人物,他们的举止总体是柔和的,圆融的,乌面行当(即净行)因刚烈的审美要求决定了行当的程式是撑开的,重工架,是个例外;其他行当的表演,含胸垂肩,更为随和。所有这些,包括唱腔上的娓娓道来,轻婉自然,服饰和表演上的不过火,不张扬,留有余地,都与潮人的审美和民性相关,即含蓄、内敛、抑止。
潮剧为什么有生命力,是因为它有这样一种文化特质,存在这个族群文化深处一种互相认同的标识。它早已不只是一种简单的文艺形式。
所以,当我们有了更多取舍余地之后,我们尤宜记住,什么当取,什么当舍。我们有时候对于新鲜事物是过于趋附,过于热切去占有,却忘了戏曲是一种传统的有岁月的艺术,结果不协调感就出现了。如现在潮剧舞台上的水袖,特别是旦角的水袖,有的已经很长了,为了把水袖用足,观众就看到演员在舞台上一甩几米长的水袖,一收,这一把布就揪入掌中。问题是,抓着这一把水袖,演员细腻的指式就失去表现的机会。尤其应该注意到的是,这样大开大合的动作,是伤了潮剧的蕴藉之美的。
而现在寻常化的富丽堂皇,动不动的视觉盛宴、视觉冲击,是不是也说明我们对这种传统文化已很不自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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