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不在高 谨悼中山纪念中学美国校友会创建者黄秩崇先生

中山日报 2019-05-18 03:12

□郭世佑

客岁初秋自斯坦福南走之前,旅美前辈黄秩崇先生与我相约11月初聚首于其中山故里,他将面赠即将付梓的个人词集《填词写意》,我也想把这位令我敬重的长者介绍给在中山的弟子与友人,顺便回赠我主编的新书。及至约期将近,即将成行时,遽然传来黄公爱女悉尼如泣如诉的微信语音:家父已于昨晚永卧不醒,回不去了。真是晴天霹雳,好好的一位儒雅长者,平时特讲礼节,怎么连招呼也不打一个,永远地止步在异国他乡!

我欠黄公的“文债”

广东中山乃一代伟人孙中山先生的桑梓,“伟人故里”之称当之无愧;黄公是岭南名校中山纪念中学美国校友会之发起人,亦乃支撑该会的精神领袖。黄公与敝人之间的忘年之交得益于黄家千金悉尼的引见。我们的初次见面是在旧金山Bryant Street上的“湖南小喫”,当时我还特意请教:此店以辣味湘菜为主旋律,虽然亦可点几个清淡菜肴,黄家父女能否习惯?她说“问题不大”。

黄公年近八旬,比我年长20岁,于1986年赴美之前,曾任岭南名校中山纪念中学的教导主任,无论年龄,还是资历与学识,都是名副其实的师长。可他话语不多,语词和语气都很谦卑,让我感到亲切。

此君与自家千金一样,对辣劲不减橘子洲的菜肴几乎未动筷子,我才发现,悉尼说的“问题不大”,原来就只是为了消除我的顾虑,确保我与乃父见面,问题却大得很。 黄家父女的不适让我顿生歉意,父女俩却只说不要紧,肚子不饿。我尽力就长者的丰富阅历予以请教,避免冷场,他都耐心作答,然后轻声细语地提出,能否从历史学的角度,为他主编的中山纪念中学美国校友会会刊撰述与中山先生有关的文稿,以示支持。为此,我爽快地答应长者:只要有时间,一定写!

黄公既看重自己主编的会刊,又善解人意,既不觉得失望,也不坚持催稿,而是一味忍受辛辣的弥漫,继续陪坐,并未找个理由提前退席。英国近代哲学家兼教育家约翰·洛克( John Locke)把“绅士”的标准开列为“德行、智慧、礼仪与学问”,我看黄公就不缺。后来得悉,散席之后,黄家父女饿着肚子,匆匆找到某个远离湖南人的汉堡店充饥,再驱车北归。

再见黄公是在前年的9月16日。我请黄公到场,他只字未提约稿一事,惟有问候,但我记得欠着他的文债,彼此心照不宣。 三见黄公就是去年的8月12日,也是我与长者的最后一次晤面。黄公依然未提为纪念中学美国校友会会刊欠稿一事,我也没忘,但他提出另一个任务,要为他的词集《填词写意》提供古词与赋,已经发表的旧作也行。这次他一反含蓄,当晚就要。在我看来,提交旧作固然省事,却与长者的词集并不协调,故恳求黄公稍宽一晚,我得静下心来,先读黄公的原作,再步长者的韵律,唱和一二,把我对黄府三代的感恩之念也揉进去,提交新作,明日一定交稿。黄公却答曰:时间紧迫,旧作即可,有敝教授的文字就行,编者亟待送厂印行。

当晚返回斯坦福寓所后,我就根据此公的词牌建议,找出2016年端午在香港接待小女而吟的《南乡子》与近期在阿拉斯加的邮轮之旅所填的《西江月》,匆匆复命。此时此刻,我还是没有淡忘他的会刊稿约,他却在3个月之后不辞而别,从此天上人间,难道就不需要我还清会刊的文债了吗?

纪中校友的海外使者

区区三次见面,我对黄公这样的忠厚长者,萌生一份敬意与牵挂。但要为他写点文字,勾勒他的平凡与不凡,却难免力不从心,没有多少故事的支撑,毕竟彼此了解不多,我还来不及走进他的历史,品味他的过去。为了撰写此稿,稍抒一份对长者的敬重与眷念,只好向伯克利才女求援,匆匆补课。还得感谢悉尼的耐心配合,多次回应我的某些追问,任劳任怨,使我对乃父的印象逐渐充实和丰满,避免不必要的下笔空谈。

在这个世界上,由近代西方的理性主义规训出来的多色人群大都是以个人的利益与感受为起点,进行时间分配与社交取舍的,很难委屈自己,只有极少数才愿意像古典中华的读书人一样,以不惊扰他人的感受为前提,真有助人为乐的处世心境。初识黄秩崇先生于旧金山的那份直觉就不难提示我,此公大概就是一个可以为了他人而委屈自己的长者。他的身材高挑清瘦,内心的湖面却似乎在映衬着一份属于他的伟岸。在人才济济的金门大桥两端,他的职业与身份固然有些平淡,但我宁愿确信他是助人为乐的善者,是不竞声华的高人。“山不在高,有仙则名”,中山纪念中学美国校友会之谓也。

我已经知道,黄公当年移居美国,已是半百之龄,他是扬短避长,惜别备受敬重的纪念中学之国文讲坛与轻车熟路的教导主任之岗而来,从自学英语开始,另谋生计。不惟如此,黄公一边谋生立足,白手起家,一边把散居在美国的纪念中学毕业生凝聚起来,抱团取暖,校友会之组建,章程之订立,还有会刊之编辑,校友基金会之筹集,据说都是他在调动多方,群策群力,在美国校友与中山的纪念中学之间搭起一个坚如金门大桥的友情通道,互相呼应。纪中校友会创立25年来,除了活动频繁,连绵喜庆,由黄公主编的校友会会刊无从间断,这个校友会并非喝完吃完就完了,还有不无收藏价值的会刊林林总总地保存着,白纸黑字中的一字一句都倾注着这位国文教师出身的会刊主编为期25个春秋的心血和劳作,谈何容易。退休之后,我所结识的黄秩崇先生更是把主要精力投入校友会的常规建设,乐此不疲。

十年前,还是这位黄秩崇先生,以域外侨民的古稀之身,接受中山纪念中学之聘,主编那个停停打打75载的纪中校史。他从搜集资料开始,几乎以一人之力,打捞已逝之史迹,分辨真伪与主次,清理文脉,继往开来,集德、才、劳于一书,形同自费,不计名利。编出一套真实可信的校史,其工程之浩繁,求真之艰苦,实可想见。无怪乎,当中山纪念中学校庆80周年在即,该校专请这位离职外休的国文师长,撰抒洋洋洒洒的《中山纪念中学赋》,永镌于纪中校园那方重达60余吨的印度红巨石,探本溯源,昭示来者。

老有所乐的黄公除了在异国他乡打点他一手创建的纪中校友会,俨如纪中特使,还情系故土,每年回国走访,思乡心切。此君所到之处,路程无论长短,均不乏纪中的毕业生争相陪伴,排队请餐,生怕冷落他,还有的抓紧向黄老师请教词赋,师徒唱和。黄公还拿出纪中名师的看家本领,对每一个生徒的姓名与基本特征都能如数家珍。关于这一点,敝人有幸也不难跟进,但此公连某些学生的电话号码亦可脱口而出,后学如我者望尘莫及,让我的教职生涯多添一份挫败感,想学也学不来。

黄秩崇先生为期81个春秋的生命历程大致亦可表明:古往今来,个人的处境顺逆与否,其最终结果往往由对待处境的态度与能力所决定,名利之心的驱动与投机钻营的五花手段未必特别重要,机会只为准备者而存在。大凡睿智、勤勉、坚韧兼具真诚者一般都能走到哪,就亮到哪,做什么,就像什么。

《礼记?学记》云:“善歌者,使人继其声;善教者,使人继其志。”香山师表黄秩崇先生虽已驾鹤西走,然由这位侨领高楩亲手创建的中山纪念中学美国校友会还在,让他倾心服务过的中山纪念中学也在,当不存在人走茶凉与后继乏人之虞吧?

“东鲁春风吾与点,南华秋水我知鱼。”海波淼淼,南粤依依。弦歌未断,来者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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