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热干面

◎ 马继远 （深圳）

毕竟是在武汉待过。当看到路边拐角处那家热干面馆时，我很是惊奇：武汉热干面！ 要知道，大深圳虽四方名吃云集，但兰州拉面馆、重庆小面馆见过，热干面馆还真是少见。

店不大，店牌上写着“武汉名小吃”，店内墙上挂着几幅大框照片，“黄鹤楼”“长江大桥”“中山公园”“老武汉的生活”，大概店家想营造些“汉味”。

在深圳遇见武汉热干面，吃，还是不吃？这是个问题。

在武汉读书四年，吃热干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作为从小吃面食长大的人，对于热干面，那时有点难于理解和接受。面条难道不该是洁白光滑、松软爽口的吗？怎么会塞进笊篱、水里一烫，浇上香油、拌上芝麻酱，黏黏糊糊，干涩难咽呢！似乎，吃下去还不太容易消化。在彼时的我看来，长江穿城而过的武汉，已是南方。南方不是应该吃米吗？武汉最出名的小吃，居然是面条！

校园内外的摊档，多有热干面卖。摊档上师傅们的手艺，不敢恭维。许多年后，一位同学说，“热干面这东西，完全靠师傅的灵感和手艺。”大学时代，在校园内外的那些大排档，自然不敢奢求师傅有什么灵感和手艺。所以，好吃的热干面是什么味道，无从得知。尝过几次热干面，我就敬而远之，再不沾口。近些年，倘有人去武汉，说要吃热干面，我就“呵呵”，说吃豆皮、喝米酒更好一些。

吃热干面吃得很有滋味的，多是武汉本地的同学。常见他们在宿舍里拿筷子搅拌着纸碗里的面条，大筷大筷入口，芝麻酱浓重的香气，与宿舍里莫可名状的青春气息混合，生成一种更加难以形容的气味。他们吃热干面那般过瘾，我只能解释为，到底是武汉本地人，热干面终究是他们从小吃到大的最爱。

热干面还经常充当校园恋情的媒介。不时会有人在宿舍楼走廊吆喝，某某“泡”到哪个女生当女朋友了，一碗热干面搞定的！廉价、寻常的热干面，适宜装饰寒窗学子青葱稚嫩的爱情。毕业之后，恋人大都各奔东西，终成眷侣者，寥寥一两对。大学时代的爱情，当事人回忆起来，或如米酒般甜蜜，或如热干面般干爽，各有其味。

遇见故旧，不能视而不见，于是就坐进了在小区附近这家热干面馆。这里热干面种类挺多，有炸酱热干面、鸡排热干面、虾仁热干面、小龙虾热干面等。以前自然不知道热干面有如此多花样。据说很多菜肴到了深圳，都会多少有所改良，不清楚这里的热干面是否就是武汉热干面本来的味道。

点一份“经典热干面”，配一份莲藕排骨汤。面条黄褐色，油亮圆滑，佐以萝卜丁、香菜梗，样子看上去美好了许多，已不再是记忆中那呆滞、干涩的模样。吃起来香气盈口，味道不错。面依旧有点硬，可与学生时代相比，我已有足够的闲情和耐心来慢慢咀嚼，还可以不时喝几口羹汤来调和。

微信上询问身在武汉的大学同窗，武汉热干面最有名的老字号是哪家。同窗回复，好像是蔡林记，但没去吃过。如果属实，这家店的热干面应该比较正宗。

难怪吃起来，感觉比从前好太多。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许多年过去，我已能够从容接纳过往所拒绝、排斥的东西，甚或还从中嚼出了点生活的乐趣和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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