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是端州□ 李燕清
记得我还是七八岁的时候,在一个和风日丽的日子,跟着大人在七星岩里游逛。湖面波光粼粼,青山碧翠,我们就在湖边的林荫道里随意走着。太阳的光落在头顶的树冠上,地上光影斑驳,偶尔凉风一吹,把叶子拨开,阳光便趁机肆意从树冠的空隙划下来,落到人的脸上,让人眼睛都睁不开。年少的我本能地用手挡住刺目的光,却不经意间在地上看到疏疏落落的小小的圆圆的红豆。我随手捡起几颗来,细细地看,豆子轻轻的,饱满鼓起,看似圆状却不尽圆,泛着微微光泽。我问大人:“这是什么?”他们说这叫相思豆。我应了一声:“哦。”便无下文。髫年之时的我以为,这不过一个普通豆子的普通名字罢了。红豆放在手上把玩了一阵,就丢到一旁的湖里去了。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相思红豆。
待我二十多岁时,再回到七星岩,那里的山还是那样的山,湖依旧是那片湖,天柱岩不曾高,五龙亭也不曾落,只是湖中小道两旁的乔木,仿佛更高更密了。我并不知道,天柱岩经历过多少次雷电风霜的洗礼,也不知道五龙亭的雕梁画栋修葺过几番,那相思红豆长了几回又落了几回,就正如它们也不曾知晓,一个女孩从髫年至青年,经历了什么样的酸甜苦辣和蜕变。一路求学,从乡村,小镇,到远离故乡的北国,翻山越岭所经受的苦累与内心激起的勇敢无畏,一点一滴地塑造了性格,积累了认知。那时的我,早已从书里知道,这相思豆学名叫海红豆,我为相思豆的传说动容,也知晓了其名“相思”二字为何意。那时的我,从王维的诗里读懂了“愿君多采撷”的离别珍重的意境,也在郭沫若《宿天柱阁》的“山多红豆树,窗对白凫洲”里遥想我的故乡与亲人,在最后一句“勾留过一宿,灯火是端州”里,我真真就看见了儿时在摘星亭的夜晚俯瞰城中人间烟火的情景。那时的我,也早已不再是七岁的我,初次带着我的伴侣来到这山水之间,在走过广阔苍茫的北方田野,触过如盐成堆的冰冷白雪,吹过沙滩上波浪拍打过来的海风之后,我由衷地感觉到了七星岩的山水之秀。在这秀美得仿如丝线绣品的画里,我在一家小店里看到了一对红豆耳坠,用银做的圆环下垂着三颗饱满的珊瑚色的豆子,豆子上用俏丽的小银珠串着,中间一串稍长,两旁的微短。耳坠挂在耳垂上,真是摇曳生姿。那充满木质感的红色仿佛在向我恭祝结成鸳盟之喜,我把它买了下来,安放匣内。那日甚喜,只觉得与君同游不相离,红豆寄情勿相思。此乃第二次见红豆。
大约又过了七年,我已为人妇,为人母,育辛劳,夜不能寐,家庭琐事,操劳应对,供职繁务,亦无不尽其力,损心耗神。偶一日整理家室,翻箱倒柜,突然一个小匣子滑落出来,觉得煞是眼熟,打开一看,六颗珊瑚色的豆子赫然在目,鲜艳如昨。端起耳坠的弯钩,三排串珠随之垂落轻摇,红与银相衬,依然美如往昔。那日满是欢喜买下它的情景又重回眼前,只是那时青春风华的相遇,与今日柴米油盐的相守,意味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其中经历的煎熬、迷茫、创伤、自省、领悟、叹息,真是应了那句“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我顿首静坐,想着,也许,我该回去那红豆生长的地方再看一看了。若再次回去,我必信眼中的山水树木,终究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象。
人生十年一经,十年一长,到今时今日,我已明白红豆可以什么都不是,不是诗,不是情,只是一颗豆子;我也明白红豆既能生,也会灭,万物总有开始与结束的循环,包括人的际遇与关系;我更清楚,红豆本心,可以历久不变,找寻自我,是多么的重要。七岁的我,到三十七岁,到五十七岁,我以为事事总在变,但总会有一些东西,从不曾改变。我所喜欢的,我所梦想的,我所追求的,我所倾情的,也许从未更改。只是,人们总是要绕一大圈才意识到要回到原来,就如我,绕了大半个中国,才重新觉得,红豆美好,更美的是“灯火是端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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