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也知道,我爱你 茅亭驿骋怀

湛江晚报 2020-07-19 09:18
(一)

我从五月的一个清晨走来,云淡风轻地经过你的世界。知道这是咱爷俩的第一次见面,阳光便笑嘻嘻的很爽快。陪我穿越了二千年的时空,好让咱俩深入探讨那一个,关于驿站关于茶亭关于烽火的话题。

千万别问我这究竟是为什么?三杯两盏老酒下肚之前啥也别说。你是我二千年前的老爷爷,我是你二千年后的小孙子。咱俩就是最亲最近的亲人,连阳光也知道,我爱你!

(二)

我曾无数次揣想你沧桑的容颜,想你万里的身躯想你滚滚的狼烟,你纷乱的车辙你疾驰而过的背影,你的树你的云你的月你的雾你的梦,你的一千零一夜也讲不完的故事。不曾想千年难得的一见,你就这么懒洋洋地躺在山坡上,成为一块沉默质朴的巨岩。仿佛那一尊亲爱豁达伟大的形象,笑呵呵地袒露着浑圆的肚皮。容天下难容之事,笑天下可笑之人。

(三)

遂溪县岭北镇的茅亭驿旁,斜躺着一块巨大的玄武岩。裸露的岩石表面,残留着,一段长约40米的秦代官道。路面上那两条平行的车辙沟槽,绝对是最具古味的好风景。——车辙沟槽的轮距宽为六尺,是秦始皇“车同轨”的历史见证;沟槽深逾半米,以极具震撼力的视觉效果,演绎着雷阳道两千多年的风雨沧桑。

请容我沿着官道上远古的车辙,走进大秦帝国的历史时空。请容我翻寻每一道细小的痕迹,抚摸雷州半岛的伤口和荣光。

(四)

秦王嬴政是一个包工头,一生瞎折腾爱搞建筑。修了阿房宫修了长城,修了直道修了灵渠,托福,还修了雷州半岛最早的官道——就是那条后世才被命名的雷阳道。

老家伙巡路管路更给力,他的一句“书同文车同轨”,就把整个中国的文化与历史,统一在他御座的青铜车马之下。他的青铜车马大有来头,按照天圆地方的理念,他设置了圆形顶盖与方形车身;按照“受命于天”的需要,他给车子设置了两个大车轮——左轮代表太阳,右轮代表月亮;两个车轮由一支长轴连接,轮距宽为六尺,以代表“六合一统”的政治愿望。

老家伙每天坐着车子,让太阳月亮为他引路开道,带着文武百官满天下的巡游,寻找长生不老药,祈祷长命百岁,江山永固,皇权万代。他的马车吱吱作响,负重前行,车轮碾过时空,官道上,便留下两道深深的轮辙印痕——镌刻着大秦帝国纵横捭阖的伟烈!昭示着他君临天下的皇权意志!显摆他天下至尊一言九鼎的一锤子买卖!

皇帝老儿的车轮滚滚前行,中国的疆土与历史,随即迅速向前延伸,走向远方。

(五)

公元前217年,嗖——的一声,一支羽箭,把西瓯王译吁宋射落马下。秦国大军,灭了百越,取陆梁地,置了岭南三郡。

急功好利的秦军统帅屠睢,如狼似虎四处搜刮岭南财物,还把北部湾产的南珠进贡朝廷,屁颠屁颠地向主子摇尾请功。远离中原的雷州半岛,随即翻开历史的新篇章。

(六)

公元前217年,夏,狼烟滚滚,愁云惨淡。哒哒哒哒……一阵疾驰马蹄声,自远及近,打破了黄昏时节的宁静。

报——六百里加急……身背翎羽的信使,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在茅亭驿前翻身下马,验完印信,交接公文。匆匆喝了几口凉水,迅疾飞身上马换乘而去,紧急传送统帅屠睢阵亡的消息。

嬴政闻讯暴跳如雷,再次命将出征,决心一举扑灭桀俊率领的西瓯抵抗力量。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为解决部队给养问题,包工头职业的长期经验,让嬴政一下子就洞识到,漕运工程的战略意义。让他再次爱上建筑这个老本行,重操起粮道官道建设的旧业。

嬴政到底是个爽快人,他当即任命史禄为工兵司令,负责开凿灵渠打通漕运,着力解决秦军的补给之忧。

车辚辚,马萧萧……史禄率领着工兵部队,披星戴月,开山伐道,苦苦干了3年,终于凿通灵渠,沟通了长江珠江两大水系开通漕运打通了后勤补给。而后,还大修甬道邮路,一张巨大的交通网络,迅速覆盖了陆梁之地。雷州半岛的第一条官路,随之,横空出世。

(七)

汉平南越,雄才大略的汉武大帝,开始大手笔经略大西南。

拥有交州道出海口,拥有丝路始发港的雷州半岛,迅疾走上《汉书·地理志》,走上海上贸易的时代潮头。

朝廷设立了左右侯官,专门掌管雷州半岛的港口贸易,还派出黄门译长,带领商队,携带明珠丝绸茶叶香料药材陶瓷,与南海诸国的番船进行交易,驳易水晶琥珀琉璃与金银首饰。留下了“欲拔贫,诣徐闻”的谚语,涌动起天南重地的经济浪潮。

(八)

信仰没有国界。就在霍去病将军横扫匈奴、虏获休屠王祭天金人的时代,雷州半岛就已凭着商路便利,成为佛教传入中国的第一站。

那时候有番僧乘船来到企水港,顺着佛光指引在射光岩登陆。来到调丰岭的茅亭驿,坐在茶亭前喝茶谈禅,播种心香播种福田。涉江远去,身后莲花千朵,刹那三千繁华。

转眼就过了400年,齐梁之际的雷州半岛,已是寺院半民居,成了真正的海滨佛国。

(九)

咚锵——咚锵——锵咚锵……几声雷剧的开台锣鼓,自驿道旁的古戏楼传来,打断了我的遐思,让我走出纷乱的历史烟云。

日已夕暮,是该告别离开的时候了。然而,我的目光仍在寻寻觅觅,仍在审视官道上深深浅浅的印痕,力图解开那些未解的历史谜团。

车辙两旁的回形方城为何那么醒目?寥寥几笔为何就刻画得那么壁垒森严?居然让疾驰而过的车马乖乖绕道让行?有谁能告诉我,古代工匠虔诚谦卑的意图?

忽然想起2500年前的那一段对话,想起项橐使孔子车驾让城绕行的故事。面对着这个世界最早的减速让行标志,这一个充满中国智慧的交通警示牌,我的内心不禁产生了由衷的敬意与自豪。

道路两旁雕琢工整排列有序的,那些圆形的坑洞究竟又是什么?寻寻觅觅,左右端详,终于明白了你名字中的秘密。你叫茅亭,这些深浅不一的小洞,就是亭子的柱坑,在它的上面,曾经伫立着一座木柱与茅草搭成的驿亭。

终于想起了三国时东吴统帅陆凯,那一位曾经在雷州半岛星空下叱咤风云的战神。想起他在赤乌五年远征朱崖儋耳两郡,戎马倥偬之间写的那首诗——或许就是在这座茅草驿亭前写的吧,他还顺手摘下路旁的一朵山稔花,让信使一并寄给陇头的范晔,把江南的姹紫嫣红,送上了中国的诗坛,美丽了一千多年……

(十)

那么,再见了。请让我为你献上,一首短短的小诗吧。

好让未来的读者也都能明白,我曾经是那样深沉的,爱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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