岭南小札之十 张九龄的人生铺垫
□陈桥生
张九龄出仕前最重要的一次际遇,无疑要数二十六岁时在家乡韶州以文章面呈张说,并得其赏识。
武则天长安三年(703年)九月,张易之与其弟张昌宗构陷宰相魏元忠,并密引凤阁舍人张说赂以美官,欲使证伪。张说假装应允,廷对时则证元忠其实不反。元忠由是免诛,贬高要尉;张说坐忤旨,配流钦州。
此时,张九龄正在韶州居家读书。
就在前一年,即长安二年(702年)春,张九龄赴京应进士考,为考功郎沈佺期所激赏,举高第。然而,这次考试却由于“时有下等谤议上闻”,也就是落第者对考试结果有非议并上告,朝廷查究后诏令重试。受此影响,张九龄只得打道回府,回到了韶州。所以,张说于长安三年冬被贬岭南途经韶州时,张九龄得以文章面呈。张说览其文而厚遇之,并与通谱系(论辈分,张说高张九龄两辈)。由此,两人一生结下了亲密的关系。
张九龄知遇于张说,固有天时地利之助,亦应有人和之便。终于能成功求见,恐怕还是仰赖于其父亲张弘愈(时为新州索卢丞相,索卢县位于现广东省新兴县南)的声望地位着意安排。张九龄十三岁时就因父亲之便投书于广州刺史,如今,困窘家中出仕迷茫之际,天赐如此良机,望子成龙心切的张弘愈岂能轻易错过,一定是要倾力而为的。否则,以当时张九龄的状况,要见到贬前为凤阁舍人,为正五品官的张说,想来并非易事。
而这一见,不意为日后张九龄的仕途,找到了最大的一座靠山。也就在张九龄相遇张说后的是年冬天,其父张弘愈便病故于家。可以说,他在临终前,为儿子完成了其人生中最浓墨重彩的一次铺垫。
何不策高足,先据要路津。张九龄的韶州老家是谪贬岭南者的经停之路,名副其实的要路津。张九龄家族为范阳张氏南迁,世代官居于韶州曲江,曾祖父张君政,还做过当地韶州别驾,其家族在当地是相当有名望的官宦之家。于是,在这里,在朝廷的千里之外,张九龄虽困窘家中,反而有机会如在朝堂一般,与过往的官宦文人揖让而坐,谈笑往来,有政见的交流,有友情的寒暄,也有文学的切磋。
神龙元年(705年)初,张柬之等率兵诛张易之兄弟,中宗复位,复国号为唐。此前因得罪“二张”遭贬的张说,乃奉诏北还,为兵部员外郎,魏元忠等原东宫旧僚复被起用。附会“二张”的宋之问、沈佺期、杜审言、阎朝隐、王无竞等,则一一流贬岭南。天翻地覆,亁坤大挪移,天平一下倒了过来。他们走在同一条路上,只是一个往北,一个朝南。说不定就在哪里打个照面,狭路相逢了,或者在某个驿舍驻留时,听闻某个熟悉的名字刚刚也从这里路过。曾经,他们在朝廷上你争我斗,互为仇敌,到头来,不过都是在变幻莫测的政治风云中沉浮挣扎,身不由己。得意者往北,失意者往南,彼此的心境已是天壤云泥。英国作家莎士比亚在《仲夏夜之梦》中说:“转瞬即是天堂地狱,地狱天堂。”人生的荒诞与无奈,莫过于此。
岭南与朝廷虽然相隔千万里,岭南之地却成了朝廷政治争斗的镜像地。不用去打探皇宫里发生了什么,只要看看什么人来到了这里。岭南以自己独特的方式,关注、呈现出朝廷里的风云变幻、一举一动。又像是跷跷板,一头是官场的得意者,一头则是失意者,横亘其间的五岭,就是它的支点。
岭南并不直接参与朝廷的纷争权斗,却总是一无怨言地接纳着这些争斗中的落败者。无论他是被冤枉的好人,或是罪大恶极的酷吏,或是位高权重的王公贵胄,或只是位卑言轻的一介书生;也无论他是从此仕宦无望终老此乡,或还将东山再起,前度刘郎又来。岭南都以她的山川风物接纳包容着他们疲惫的身心,抚慰着一颗颗从云端跌落的受伤的魂灵。岭南的开放包容,就是在这样一次次的接纳迎奉中成就,是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张九龄置身于政争漩涡之外,没有政见派别之争,他的家乡韶州就如一个驿站,迎送着这南来北往的迁客。刚刚送走了张说,又迎来了南贬的沈佺期。张九龄与沈佺期有门生之谊。如今座主有难,流经韶州,张九龄理应投刺拜见,执弟子礼以待。张说、沈佺期是有据可考者,但张九龄在这里拜见的当然不会只是他们二人。
这些人尔后大多都被朝廷重新召还起用,或和张九龄同朝为官,互为汲引。这是患难之中的交情,也是张九龄日后为官弥足珍贵的人脉资源。虽居家韶州,胜似为官朝堂,张九龄出仕很晚,但他已经以一种特殊的方式完成了其原始的积累。“仰天大笑”不是张九龄的个性,但“出门去”则已是水到渠成。
神龙二年(706年)秋,张九龄赴京应吏部重试及第,后授秘书省校书郎。从此,开启了这位岭南第一名相的辉煌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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