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饮酒”话儿时
国庆遇中秋,家国撞满怀。不寻常的庚子年,新冠疫情得到有效控制,百废俱兴,百业重振,秋色无边,瓜果飘香。欣欣一片家国向荣,蒸蒸而上日子火红。重新拥抱新净安全环境,人们的心情大幅度舒展了,冷清了大半年的各大景区,重焕生机;高速车如流,美景多丽人。因疫情一再推迟的婚礼,要隆重举行;迁居之喜,要大举庆贺;人山人海的酒店,间间爆满。举杯邀好友,共祝家国安。 这个双节黄金周,我有幸连续两天参加文友的酒宴。人到中年,对于宴席上的美味佳肴,肚子已没了多大的需求,赴喜宴,表达的是一份由衷的祝贺,感受的是浓浓的喜庆。
赴喜宴,阳江话叫“饮酒”,对于小时候的我们,却是向往无比的大事。“饮酒”前当然是要封礼的,村里人请酒,封礼比较简单,提早一天用红纸包5到10元,大约相当于平时十多天伙食费,空腹一天,到日子全家出动。给亲戚封礼,就没这么简单。办喜事的亲戚,一般会提早半个月来告知,提来两篮叶贴或咸水糕,恭敬地呈上请帖。从接到请帖之日起,大人们便要为封礼而奔忙:首先选最饱满的十月稻谷挑到大队米机出50斤以上靓米,再到县城河堤街预定一面贺镜,贺镜画着鱼戏莲叶或金鸡报喜图,图画两边朱砂写着祝贺语和恭贺人姓名。米担箩两头的米面,一头放贺镜,一头放鸡项,米担箩上贴上红纸,为之担米担,是贺给最好亲戚的。做好事若收到米担多,是很荣耀的事。记得我家上世纪七十年代初建成的新瓦房入伙,米担有十多条,喜镜挂满了客厅的两面墙。
若是朋友结婚,当时的贺礼兴买布。七十年代中期,“的确良”横空出世,柔软轻滑的质感,玻璃样的透明度,让拥有一件这样衣服的人仿如天人。村里的阿娟嫁了个有钱人,她结婚的时候应该收到许多“的确良”布,每次回娘家,她都穿着“的确良”衬衫,白色、粉色都有,能清楚地印出里面的背心,可高级时尚了。我们跟在她身后走很久,眼里射出的全是羡慕的光。
在每次“饮酒”的前一天,我们都在急切的期盼中渡过。扳着手指头计算过来的日子,能不兴奋吗? “饮酒”的日子可以不用去上学,有新衣服穿,有利是拿,还有看得流涎吃得流油的生菜包红烧肉、又香又甜的腊肠,那是我们能想得到的天下最美的好事了。盼望着,盼望着,“饮酒”的日子就到了。新做的衣服穿出来,新布挺括挺括的,走起来“括嚓括嚓”地响着,满村晃上一圈。“哟,这么靓,要去饮酒呀。”邻居斤四婶问。“是呢,我舅娘娶媳妇,我们要去饮酒啦!”我骄傲地答,然后就出发了。挑着米担的母亲走在前,我们奔跳着走在后,走过扬花的稻田,走过弯弯曲曲的水渠,走上树影摇曳的堤围,穿着新衣服的我们这一支小小的队伍像一溜移动的太阳花,慢慢消失在小伙伴羡慕的目光之外。
其实,我最喜欢的还是在村里“饮酒”,一户摆酒,全村赴宴,热闹、喜庆。打扫得特别干净的村前空地,搭起长长的帆布棚,晚风吹来池塘对面田野里稻花的芳香。凤凰树下,砖头垒起大炉灶,几口大锅往上放,里面熬着骨头汤,香气满村荡。玩饿了的我们围在大锅周围,最后每人总能分得一块汤里捞起的骨头啃,猪头骨、牛尾骨、羊腿骨,什么都有,啃得满嘴流油,那个香啊!啃完便又满村奔跑游戏。正玩得起兴,有人报告:梅姐要出阁了,快去看!于是我们便又像一阵风地跑回来,挤到加仔家门前,看他那穿大红礼服的妹妹道梅哭哭啼啼地跨过门槛,一个夫娘为她打伞,一个夫娘往伞上撒米……
傍晚,送走外嫁女,宴席正式开始了。凤凰树下,八仙桌一溜摆开,大人席、小孩席,鸡鹅鸭鱼肉,腐竹炒木耳,腊肠也有,鱿鱼粉丝蛋汤也有,菜式和种类虽跟现在的酒席无法比,但在我们记忆里是多得数不完的,是会让我们吃得心满意足的。小孩席上,腊肠是最爱,一碟腊肠刚一放下,小屁孩们便站起撅着屁股一窝蜂地抢;红烧肉,是酒席的标志,生菜包了,一口咬下去,好吃得不明不白。谁家里要是有人没来,做代表的总要悄悄用荷叶包几块带回去。“饮酒”完毕,主家还送上一大海碗杂味酸菜,酸菜加上各种殘羹剩汁,包含着酒席的各种佳肴碎片,混着鸡鹅鸭味、红烧肉味,大茴八角味、各种菇味,酸的、甜的、咸的,五味杂陈,味味俱佳,丰富独特。带一盘这样的杂味酸菜回来,等于带回了丰盛酒席,吃着吃着,仿佛又赴了一次酒宴,那酒宴的味道,好像绕梁的曲子,一直在舌边绕啊绕的。
我记忆里最深刻的一次,是在陌生人家里“饮酒”。那天学校组织看电影,从电影院看完电影出来,已是太阳偏西,肚子早饿得咕咕响,我和村里几个小伙伴边走边望着街边的小吃直流口水,像一群饥饿的小狗。走到龙福桥的那条石板街,我们肚子的怪叫声突然加速了,那是酒菜之香的引诱,原来前面一户人家,门前正张棚结彩办喜事摆酒席呢。我们不由自主凑近,望着满桌色香兼有之美味,还有正在大快朵颐的人们,口水猛吞。“这不是有空位吗?来来来,坐好好,别乱走,想吃什么自己夹哈!”一个满脸慈祥的婆婆把我们拉到很多小孩子的桌席前,让我们坐下。我们往洒着夕阳光的阿婆那张脸看了又看,终于无可置疑地认为我们是可以在这里“饮酒”的,因为这正是我外婆家的那条街,那位阿婆,或许就是外婆最好的姐妹,有着和外婆一样的慈祥无比的面容。于是那天晚上我们三个小伙伴竟然在陌生人家被当成亲戚孩子饮了一场喜酒, 席上照样有鱿鱼粉丝汤,有最好吃的腊肠。干净的石板地面,金黄色的十月夕阳,还有沐在夕阳中那位阿婆慈祥的脸,和甜美的饭菜一起,在我记忆里是那么香甜那么温馨。虽然那天晚上我们走了一段夜路,很晚才回到家,但这一切的美好让我怀想至今。天上可能没有掉下的馅饼,但绝对有掉给小孩子“饮酒”的筵席,这是那位慈祥阿婆留给我的温馨信念。
饮人间美酒,忆儿时往事,醇美留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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