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飞往她的山

林玉燕 旅法艺术家，1981年出生于广东阳江。毕业于广州美术学院、法国布尔日国立高等美术学院。

↑↑ 《坡上的树荫》（布面丙烯） 46cm×55cm2020

↑ 《对一尊雕像的解读》 （布面丙烯） 60cm×80cm2020

← 《知心者》 （布面丙烯）65cm×81cm2020

林玉燕作品展《某种幸福的东西在无尽中歌唱》主办单位：法国巴佐日昂帕政府展期：2020年7月1日—8月23日展场：法国巴佐日昂帕雷城堡主塔展厅（上图）

↑↑ 《郑重的嘉奖》 （纸本水彩） 20cm×29cm2020

↑ 《晚会的黎明》 （纸本水彩） 20cm×29cm2020

→ 《风起了》 （纸本水彩） 30.5cm× 29.5cm2020

伊朗导演阿巴斯笃信“隔纸（屏）而闻的默契是可遇但不须求的事”。阳江籍旅法艺术家林玉燕近日在法国旺代省展出新作，画中湿漉漉的天空、乡野小径尽头的风，让隔着屏幕的读者闻到了乡愁——不仅是她的，也是大家的；不仅是具体的凝视，也是理想的问候。

今年疫情期间，林玉燕收到女儿学校老师发来的在家学习内容——雨果的一首诗《春天》：“某种幸福的东西在无尽中歌唱”，她尤被这一句打动，想分享而遍寻中文版而不得，索性自己翻译。长久地凝视一个词，与直面一棵树是相似的；用母语和法语来回地念一个句子，与微风的吹拂是相似的；雨果的春天和她的春天，是相似的。

水彩这种材料如同母语一般，是年少画画时使用得最多的颜料。二十多年前骑着车到“对岸”（阳江一地名）写生，却没有留下画画的印象，而那些与伙伴乡野间嬉戏的回忆于日后的岁月里“在无尽中歌唱”。如今她在大陆的另一头，更远的对岸，在等待女儿学习骑马的间隙，凝视着一座荒废的红房子与簇拥着的执拗的植物，那歌唱在她思想的旷野中穿织，她画了下来。

她的凝视是冷峻的抒情，她把对象放在交谈的中心，不偏不倚，无可回避，不远不近，互相尊重。

她凝视过海外搬家公司里以立方计的一个人的全部家当、移动的纪念碑式的形态。（《行李》摄影2008）

她凝视过森林里倒下的树成为无数生命赖以生存的处所、属于枯木的长生不老。（《三城记》文字2017）

她凝视过裹着银色防晒布的汽车在深夜巷道唯一的街灯光芒下洗练如舞台剧。（《三城记》摄影2017）

她凝视过一件衬衣在衣橱里的呐喊。（《没有尽头的抗衡》摄影2011）

她偏爱理性的工具书，但从不进行精确的设计，也非随兴的取材，她对法国乡村兴致勃勃，她介绍展览古堡外中世纪种下的“老花老草”，在与全球化的当下生活产生了时间距离之后，她总能听见那响亮的沉默，走进去。

尤其十多年前与《行李》同期的一系列摄影作品，反映了她的新客观主义的倾向，手法朴实无华，被束缚打包的巨大的行李连同它隐形的主人横陈在观众面前，它宣告了一个过去、一个开始——正如《循环》（2017）总是她在意的、在任何人生境况中幽微但昂扬的力量，以及个体不容置疑的合理性，如冯驹荣所说的“配角的亮相”，她赋予沉默的对象最强音。

绘画却令这个亮相多了一个过程，少了那么一点直截了当，“某种幸福的东西在无尽中歌唱”，这一次她是合奏者，在女儿们熟睡之后，她一笔一笔把生活的缝隙揉进去，把滚烫的长日揉进去，把她清洁无瑕的爱揉进去。“世界就全在这里了/如此婉转/如此嘹亮与真切”（周梦蝶诗）。从阳江到广州、从香港到巴黎、在定居的村子bazoges en pareds，在温润寂静的林间，一只燕子不慌不忙地抖动着羽翅。

阔别艺术展多年的林玉燕，用愈加纯粹与诚恳的创作告知了在他乡的状态：亲友如相问，冰心在玉壶。

↑《流连2》 （纸本水彩）40cm×50cm2020

这是我首次看林玉燕的画，预先以为她的画会是淡雅的高贵。看完后，脑海里只能找到一组对应的词组来形容，无法抗拒的坚强。有些画作是气氛先行，烘托主角，而她的画作则是配角的亮相，改变整个场景的气氛，就像夹缝中的生命。不管化作何物，都在独步舞蹈，不为任何人，不在意明天的枯萎，或许连明天这词都没有，只有此刻的绽放。化作枯树，化作道路，化作帘布，一世一世的轮回，一世一世的绽放着化作之物的生命，无法抗拒的命运却又伴随着安然自得。就像在漆黑的房间里还能发现残存的余光。我总能看到你，不管你身在何处，化作何物。

—— 冯驹荣

春 天

维克多·马里·雨果/作

林玉燕/译

终于那盈然长日，那光芒，爱，和狂妄！

这就是春天！温柔浅笑的三月，四月，

繁花似锦的五月，滚烫的六月，所有这些亲爱的时光啊！

白杨树，在依然沉睡的江河岸边，

弯着懒腰如同长长的棕榈；

百鸟在温润寂静的树林深处伸展羽翼。

万物似乎都扬起了嘴角，那些绿色的树木，

欢快地聚首，并相互吟颂着诗篇。

白昼冠着清新柔和的晨曦探出头来；

黄昏流淌着爱意；夜里，我们似乎能听到，

穿过无边的黑暗，在被庇佑的天底下，

某种幸福的东西在无尽中歌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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