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都江堰”
纪念
传说中的清湖陂,存在于家乡的角落里,那是我臆想中的秘境——遥远、盛大、凛然。在我的意识里,清湖陂是水利的代名词,是家乡的“都江堰”。
从前远,从前慢。没有机车的年代,山河迢遥,仅靠双脚、单车、马力,一日能行几远?人类社会进化到全球定位和北斗导航的时代,才知清湖陂近在咫尺,一键百度地图,便可测得老家离清湖陂仅区区3.1公里。
可偏偏,清湖陂一直在我的梦里,在听了几十年的传说中。有那么几回,我开着小轿车,驶过清湖河那座小矮桥,左转望见那道陡仄的坎时,想起人们说清湖陂的土路凹凸不平,行车容易打滑或触碰底盘的话,便屡屡望而畏缩,打道回府。
大年初四,一早返乡,东风怡人,玉宇澄清。各家各户迎送仙师年俗礼毕,时不过中午。忽然念起清湖陂,当众一提,叔爽朗回应,说陪我去一趟。我料想,叔也有清湖陂情怀,毕竟当过11年清湖小学校长,熟悉地情。
叔侄俩素来性相近,话亦投机,乐得同行。
一路谈笑风生。走过那座路过无数次的清湖河小矮桥(现新建为高桥),左转终于爬上那道让我多少回畏缩不前的坎,再进入有些荒芜的村中土路。听路边的老人说,节前大型机械已扩阔整理路面,节后将铺水泥路,眼下路已好走多了,铺好会更好走,感谢共产党感谢习近平总书记。从行路难到见坦途,真是有对比才会有感慨啊!
走过前路,方知比想象中的难要易一些,比传说中的崎岖要平坦些。想起莫伯桑的那句名言:“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的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糟。我觉得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想象。”轻车辗过,黄土漫卷,风尘把车裹挟,我紧握方向,目标坚定,转弯抹角几回,叔猛然喊停车,到了!我竟有些莫名的兴奋。
车停驻在靠山的路右侧,叔侄俩横过土路向路的左侧走去,一前一后猫身钻进荒草藤蔓隐掩的荒径,小心翼翼摸到一方粗犷的山嘴悬崖之上,俯瞰眼底:低处,一条不起波浪的小河,被一道拦河坝横截,一个大的蓄水池,木讷地坐落于迷惘的春色里,凝视着我们。
我茫然若失,惊呼,真是这里吗?眼前这座低矮、简陋、粗糙、荒芜、虽具年代感却毫无高大上的水利设施,真是我神往已久的家乡“都江堰”吗?呆滞的空气里,仿佛网聊已久却未曾谋面的一对网友,约见后确认过眼神不对路,便各自逃逸。虚妄、意外、惊诧,狠狠击打了一记我的脸。
叔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他异常淡定地说,是啊,就在这里,清湖陂,怎么会错呢。他陷入沉思,恍惚自语,忆述他遥远的初中时代,在学校的号召下到现场参加劳动,担沙、担石仔。那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往事,没有现代化工具,没有高额的工钱,靠只靠艰苦奋斗的精神、崇高的革命情怀,大干苦干,热火朝天,干事创业!我曾无数次听长辈说起,那年代的一座座水库,都是劳动人民肩挑手提出来的。
“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叔的忆叙,让我蓦然想到仙家洞水库、西山陂、北河水库等大水利,乃至遥远的河南红旗渠,山西大寨,天府之国的都江堰,一项项名震川岳的工程,像一座座丰碑,屹立在历史的长空之中,清晰可见。
陡然醒觉,自己有多么肤浅。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主旋律,土改、兴建水利、上山下乡、联产承包责任制、村村通……直至当下的美丽乡村建设,无一不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无一不彰显积极的时代精神。我肃然起敬,致敬伟大的时代,致敬勤勉智慧的家乡人民!
数十载才来一趟,不易。我试图现场勘究这座水利设施的功用。于是拨开草丛,小心踏上陂上一角,俯察眺望。只见堤坝两侧塘鲺头角状的山嘴设置了闸口,南北山嘴外侧分别修建南渠和北渠,类于都江堰的宝瓶口,依山岭蜿蜒盘桓,流向八甲镇西南广袤的村野;坝陂之下,河谷深陡,河中隆起的沙石草滩头,使水流从两侧低处分开,类于都江堰的人字堤。这是一座多么强悍的水利工程啊!哪怕现在,依然可发挥灌溉与防灾并具的功能。
叔站立高处,两手叉腰,表情坚毅,仿佛清湖陂史的代言人,他的一番解说,使我颇有代入感。南北两渠游龙一般绵延,灌溉了各大管区的田野;春秋两造,附近村子谁人不用清湖陂水来耕作啊!多少荒田因了清湖陂润泽成沃野,多少村庄因了水利而富庶,这简直就是一场水利的奇遇啊。
小时候,听父辈说往事,晚上结伙到清湖陂周遭看电影,战战兢兢走过逼仄陡峭的河坝、渠道,有小伙伴心慌脚软差点跌落湍急的水渠,听来如临其境,想象中那该是如何的险境!如今我站在上游清湖村的河坡上,遥望清湖陂口,两石嘴对峙,如铁钳,又如关隘,果然形势险峻。
荒烟蔓草,淹没了南北闸口;一陂春水,掀起过几多波澜。此刻,静水无波,如雄狮迟暮,寂寞地躺在春天里,威武不再。
时间累积成年代,人事蜕变为沧桑。站在新时期的一年之端,回首曾经的伟大年代,除了缅怀,更多的还是感恩与敬仰。它们该是人类前行的精神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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