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的拥抱
■ 何京兰
有人说婆媳是天敌，但我们这对婆媳胜似母女，婆婆每次见面都会时髦地跟我来个拥抱！
初识婆婆，是我先生第一次带我从四川部队回江西上犹探亲，她正抱着发高烧抽搐的孙子急匆匆往医院跑，只留给我一个慌张疲惫的身影。从医院回来后，她忙着进厨房添柴做饭，吃饭时把桌上的小鱼干香肠腊肉等好菜都夹到我碗里，堆得像小山一样。在我们探亲的二十天假期里，她和公公高兴地带着我们去南雄见了几乎所有的亲戚，又给我买吃的买穿的，愉快的心情溢于言表。
送我们返川的凌晨，她一路拉着我的手絮絮叨叨，依依不舍，流着泪一直到班车开走，弄得我也跟着她哭。
婆婆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最疼爱就是我先生这个小儿子。当年我先生考上西南交通大学去读书时只有16岁，婆婆在家哭了三天三夜。婆婆共有四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和公公在食品公司靠贩猪仔、喂猪、卤猪肉加工食品挣点儿微薄的工资度日，还要侍奉公婆。这对于出身大户人家，曾经穿着旗袍悠闲度日的婆婆来说，艰难困苦可想而知。
婚后一年多，公公婆婆到绵阳和我们住了一阵。部队为此照顾给我们一套二房一厅带卫生间厨房阳台的房子。刚到部队时，我公婆看军队大院里遇到的邻居有中科院院士、军师职干部，他们有点儿不自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加之自己的亲家也是师级干部，他们慢慢适应了。我老爸去北京出差，买衣服都一模一样买两件，我妈一件，我婆婆一件，我婆婆就觉得我爸没架子，平易近人。
那时候我们风洞试验任务重，每周只有周日休息一天，还经常三班倒。为了让我俩多睡会儿，每天早晨，他们总是早早起床做早餐。每天我们一下班香喷喷的饭菜就上桌了，婆婆做的卤猪肉和大肠，色泽诱人，卤香四溢，用红辣椒陈皮花椒做的红烧羊肉，香醇浓郁，入口烂而不腻，还有高压锅排骨炖淮山、白斩鸡等。有时候看婆婆时不时地踢一下桌子底下公公的脚，我故意逗她：妈你在干什么呢？其实她的意思我明白，就是提醒公公少吃点儿，把好吃的留给我们俩吃。我先生是她最宠爱的小儿子，自然是委屈公公偏爱我们啦。我就跟她说，我们双军人待遇高，别担心，随便怎么吃都行。她就不好意思了。也是，在江西都省习惯了，心疼儿子孙子也习惯了。我们经常会边吃边聊，遇到争论时，婆婆指定和我俩站在一边，3：1，哎，可怜的公公！公公是典型的模范丈夫，他的四个儿子也是个个秉承模范的传统，公公婆婆相濡以沫的恩爱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榜样。每次带他们去旅游、去逛街购物、去散步，人家常以为我们是母女俩。
知道我怀上孩子后，已回到江西的婆婆兴奋不已，不仅做了好多孩子的小衣服小裤子，还尝试着给我写信。她大字不识几个，不认识的字边问边写，看着她歪歪扭扭的字，不太通顺的句子，我的眼眶湿润了。
我们转业到汕头时，我儿子不到10岁，读四年级。得知我儿子放学无人接，婆婆不顾已是72岁高龄，毅然到汕头帮我们接儿子，料理家务。那时候我们住在租来的60平方米的两居室里，条件不太好，加之转业到地方不适应，夫妻吵架比过去13年的总和都多。婆婆这时候总是站在我这边，教育自己儿子要多体贴我，要多帮我分担家务，别把我累着了。她在汕头住了一年多，帮助我们度过了转业初期最困难的阶段，对此，我一直心存感激。
2003年，婆婆的继母在南雄去世了。她很伤心，想去送老人家最后一程，身边的子女只有婆婆的女儿提出陪她去。我和先生说，干脆我们从汕头开车回江西上犹，再从上犹载妈去南雄，为了却妈的心愿，苦点、累点、多花费点都值！于是我们千里奔袭，载着婆婆和两个哥哥去南雄。这给予婆婆精神上大力的支持，她心里很欣慰。婆婆南雄的娘家人也很感动。
婆婆年事渐高，为了多活动她的大脑，也为了每天都把我们的关心告诉她，除了太忙，我坚持每天给她打一个电话，国内外大事、家里的小事都和她说说，养生的、烹调的好方法都和她唠唠，我们还经常互相“吹捧”，婆婆也算是我的粉丝，而我常夸奖她为我生养了一个好丈夫。我们在互相吹捧中更加愉悦，这是婆媳相处的一个小秘诀哦！
今年93岁的婆婆真的老了，打电话她经常接不了，我们的每日婆媳聊天也没办法继续了。她不再是那个能干利索的婆婆了，孤独感始终陪伴着她，经常因为孤独流泪。现在婆婆因为与人交流少，几乎看不懂电视剧情，听不懂说话内容，但是我们一到家她的眼神就亮了，张开双臂笑容满面地和我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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