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无处不飞花 西堤漫步偶拾的故事

秋至满城多秀色，夜来无处不飞花。岭南的夏末秋初，酷暑高温不仅没半点儿退却，那烈日反而更灼热如火，热气烫人，市民说是“秋老虎下山”。虽时近黄昏，还是火烧火燎的，但热恋西堤的人已各就各位，即将执掌他们的神圣使命。

“火轮”西堕。下了班驾起那辆“飞天”摩托，想早些赶回家去享受那“君安”竹凉席的清润或吹吹空调的凉风，以慰身心。行至西堤，那又大又圆的落日喷薄出万道金光，金黄色的云海，波涛翻滚，在晚霞映照下，西城高耸的楼房，苍翠的群山，矗立的铁塔，蜿蜒的武江，远伸长堤和那两座横跨武江如巨人双手拥抱西城的桥，构成一幅古城新姿的立体画，令人驻足不前。

徜徉西堤，景色撩人，环视堤上堤下，—幅幅更美妙的电影镜头映入眼帘，—对对情侣在浓荫下送走最后—抹残阳，迎来—轮皓洁明媚的圆月，凭栏偎依，卿卿我我；有的孤男寡女徘徊观望，烦躁不安，—经相会，天下只有“俩人世界”似的。这—切没能引起我的丝毫兴趣，我感兴趣的是那一群江畔垂钓人的神态、情韵故事。每个钓鱼者，每根钓竿和每一点成果，都有一段非同寻常的生动故事，尤其龙伯用钓竿不仅钓来了富庶的生活、健康的体魄，还钓来了真正的爱和幸福的家。每次路过西堤都要和龙伯攀谈几句，拉拉家常，漫谈人生，想从中“偷师”，学点高超钓技和听听“钓鱼郎”和“田螺妹”的故事。

龙伯眼明手快，将钓竿—甩，—尾蹦蹦活跳的大鲤鱼入了篓中，他触景生情，滔滔不绝地说起了苦辣酸甜的故事。

60年代初，他家生活—度陷入极度困难，父亲卧病不起，母亲产后不久，急需医病和养身，家里不说买不起药物和营养补品，就是—日三餐的饭粥也吃不饱，靠着有限的杂粮充饥，把番茄、芋头称为最好的补品。他是孝子，常常利用中午和晚上的时间到河里钓鱼。—钓，好运连来，往往装着一篓半篓，不但有吃还有出售，生活自然一天天好起来，从此迷上了垂钓。

眼观鲤鱼，情从心生。当他捉着鲜活鲤鱼时，感慨万千，一时笑掠眉梢，古铜色脸上那鱼尾纹的烙印好似消失不见，重现40年前青春的仪容，他非常得意地娓娓叙述着那钓来的爱。

那年，他天天在江畔钓鱼，她日日在江边摸螺：他在上游钓鱼，她在下游摸螺；他乐蹲堤岸，钓鱼为伴，她笑游江中，捞箕为友，一水相连，可相见不相识。一天傍晚，她满载而归经过“钓鱼郎”身边时，唰的一声，一尾大鲤鱼从空中飞到了她胸脯前，她先是吓了一跳，接着是脸上泛起苹果红肤色，她低眉斜瞅，原来是那“钓鱼郎”挥竿收线钓着的鱼，她双手抓着，欲交回给他，微笑着说：“你真好运。”声音甜甜的，温柔如水。他迟迟不接，只呆呆地瞧着她，瞧得出了神，见她清润白嫩的瓜子脸上，长着一对柳眉大眼，樱桃嘴边还漾起两个深深酒窝，黑油油的小辫垂在那曲线优美的身材上，俏丽地飘到他面前，像磁石般吸引着他，令他惊羡、惶惑、陶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似有失态之感。然而他机灵，无话找话客气地问道：“你天天摸螺?”

“……”她腼腆地点点头，想说无话，微妙地瞟了他一眼。

“……捡螺卖或自家吃?”他傻乎手地说了一句等于没说的话。

“能吃那么多?”她嗤地—笑，又瞟了他一眼。见他英俊、诚实、朴素也不介意了，不过少女的矜持还是吞吞吐吐想说不说，好半天了才挤出半句：“爸有病……妈在坐月子……给增加点营养，有时卖些螺……买药给爸医病。”

—种同病相怜之感涌上心头，他顿起怜悯之心，真诚地说：“这尾鱼送给你，给你爸妈补身子，请笑纳。”

无功不受禄，她婉言拒绝，然而他一手把鱼塞到她篓中去了，并说：“我天天钓有很多鱼，这鱼就给你。”她推卸不掉只好收了。回到家把鲤鱼放在水缸里，很是生猛，溢红闪光，那小咀露出水面，吐出一串串小水泡，似乎向她说话、唱歌，她心里怀出的高兴，比收到定情信物还倍加三分。母亲走过来—看，惊呼道：“这么大，是抓到的还是买的?”

“抓的。”她俏皮地撒了个谎，偏头看着勤劳善良的妈，一手搭着妈的肩头，“明天煮给你吃，补身子。”

“这么好的鲤鱼，养着吧。”

她欢喜得不得了，喜在眉头笑在心头。从此，常常为它加水、喂饲料，哼着歌儿给它听，不时还抓来玩玩，端详着向它说：“你可幸运，到了李家。”

打从那天起，他和她几乎天天相见，无话不说，无事不帮，情感笃深，两人真心相爱，喜结良缘。一个“钓鱼郎”钓来“田螺妹”的喜事一时成为美谈，也就是后来我们说“鲤(李)鱼跃龙门”的故事。

“钓鱼郎”不仅钓来了情和爱，他还是岭南钓鱼高手，钓绩超群，他除了熟识鱼的习性、用饵的技巧和耐性之外，讲究使用科学的鱼线轮与钓竿。当提起钓经，他侃侃而谈，他说，钓鱼是一门科学，是—投资少效益大的事业，是怡情养性，健康长寿的大事。钓鱼首先要懂各类鱼的习性和脾气，—般来说，“春钓阳，夏钓塘，秋钓滩，冬钓潭”“春钓浅，夏钓深，冬钓阳，秋钓阴”“早钓西，晚钓东，东南风，雨祖宗”。他认为，值得一提的是，这条规律很重要：“春钓鲫鱼夏钓鲤，黄梅时节钓白尾，夏秋之交钓鱼鳖，冬来回暖碰运气。”谈起钓饵更讲科学。他说，鲤鱼聪明，不轻易上钓，鱼饵要多加试用，才能测准地方鲤的口味。鲫鱼爱吃香又甜的食物，草鱼嗜酸，有的喜欢鲜活的饵，总之，要有“的”放“矢”，不能像姜太公钓鱼那样，搞无饵之钓。

讲到渔具，“钓鱼郎”兴致更浓，津津乐道渔线轮的奥妙。他说：“"工欲善其事，必善利其器"，没有渔线轮是不能钓到大鱼的，更无法随心所欲。”为了一个理想的渔线轮，他曾先后托人到广州、北京去买，既贵又不好用；现在可好了，我们S市创办了一间中外合资渔具有限公司，自己能设计、生产各种型号渔线轮、渔竿，任挑任选，而且价平又好用。他递过钓竿给我，说：“你试试，手感很好。”我信手拿来，端详着，摸摩着，光滑锃亮，摇了摇渔轮，并试了收线放线，觉得手感轻滑无声，外观很美，尤其抗腐蚀强度高。

夜深了，月色洒满江上，闪闪银光，熠熠生辉。“钓鱼郎”收起了渔具，看着满篓鲜鱼心里说不出高兴劲，点着一支“双喜”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心满意足地说：“人生的路上，凡事只要用功，是可以创造辉煌的。明天，我将赴港参加国际钓鱼研讨会，这是我做梦也想不到的。回来再叙吧。”

深情地握别后，我走到岸上，满城灯火通明，霓虹竞艳，火树银花，人流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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