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海而生 乌石走笔
雷州半岛西海岸的乌石,三面临海,前面是空莽辽阔的北部湾,浪涛灼灼,背后是坚实的祖国大地,紧倚高大的房参岭。
乌石28公里的海岸线,从未像今天这样信心满满地迎来朝阳。海洋发出澎湃的号啸,汽笛响起雄壮的吼声,一条条船下海了,就是一条条的鱼,渔民们扬帆起航时,那场面真让您豪情鼓荡:请想象大海深处奇异而壮观的巨大鱼群,请想象大草原乌云般涌动的马群……就这样,他们出发了!浩浩荡荡!
当一艘艘插着鲜艳的五星红旗、即将驭风而行的渔轮驶离之际,他们的手机、电脑早已收到来自气象、海防等部门以及各级政府的叮咛和嘱咐;GPS,把父母妻儿的不舍和期盼一起定位。想想旧时的疍家人终年在船上漂泊,在风浪里讨生活,因海生因海葬。解放后在岸上建了房子,生活才扎了根。现在,面对横亘了亿万年的北部湾,背后是大数据时代的奇幻而又安全的现实,怎不令人欣慰?
乌石渔民的自信在背后,乌石渔民的自信也在前面,前面有他们无限的世界。
大自然对乌石太厚爱了,面前的海洋就是北部湾渔场的中心地带,鳝鱼、红鱼、黄花鱼、石斑鱼,一船船地从深海捕捞运回来,每一条都是这里优质海鲜的名片。惊涛骇浪的深海作业,我无法体验,也无法想象海洋中电光流转一样的巨大鱼群,但我知道,从事渔业生产只有4万多人口的小小乌石港,是国家级中心渔港,负责全国千万餐桌上鱼鲜蟹肥的海香。
抬望眼,与旧灯塔遥相呼应,新灯塔在21世纪国泰民富之际,巍峨地拔地而起,成为当地沿海的地标性建筑;近几年几架“马车”同时发力,浅海处新开发的大油田、潭朗村上黄盐场、大唐火电项目等。乌石不动声色地增添了一艘艘渔船,购置了一辆辆汽车,建起了一栋栋楼房,兴起了一个个酒店、度假村……
港口对面右侧的海滩就是天成台度假村,一排排的椰子树,花香鸟语,非常的安静。每年,数以万计的候鸟到此繁衍生息,现在,这里已是蜂鸟和落日的摄影基地。
清晨,椰林还在梦中,叽喳的鸟儿已在弄海,翻飞滑翔,俯冲叼鱼;辛勤的渔家女弓着腰,在浅滩处耙海,第一抹朝霞照在她们的背上,构成一幅最健康最动人的风景。我赤着脚,趟着银白的细沙,追着退潮的浪儿,也做一回“耕海”人了。沙滩与海水之间,踏着的竟是乌黑细腻的海泥;白贝从趾丫间接二连三地冒出来;海面银光粼粼,定睛细看,竟然是鱼,浅海处全都是鱼!人、鱼、鸟、海天、朝阳,激荡出一幅气象万千的大画。
读海
你肯定想象不到,渔家正月年例也如他们出海一般的令人昂扬。一眼望不到边的渔船一字排开,旗帜猎猎,内港岸边,龙狮欢腾,锣鼓喧天,年例的游行队伍走过时,醒狮踩着炸响的炮竹,跃上窄窄的船板,到每一条船上拜年采青。海、天、船、岸,烟雾缭绕,渔家的欢乐释放在炮声中,任性地响彻云霄。
乌石先民期盼安康、表达耕海丰收的民俗活动,还有赛龙舟和蜈蚣舞。近几年来,这两个项目走出了乌石,名声大噪。已成省级非遗的蜈蚣舞,巡街走巷,与年例的巡游气氛相似,所经各家,燃放鞭炮,与之呼应。年节的岸上也是海洋。
平日的码头很安静。水道内停泊着无数的小渔船;岸边木板上、树与树之间的绳子上晒着各种的鱼干。太阳把它们的影子画在地上,海风吹来,鱼邀着影儿在游动。在乌石,有时你真分不清哪里是岸,哪里是海,哪些是船,哪些是鱼。
乌石镇不大,道路两旁摆满了各种渔港情调的小摊,穿行在充满年代感的建筑周围,颇有感觉。淳朴的当地小贩头戴斗笠,被海风吹得黝黑的脸上始终笑容灿烂。甜酒糟是当地四季都很受欢迎的美食;炎炎夏天,乌石人总少不了那一碗冰镇爽口的薯粉索,他们吃的时候,发出“索”的一声,滑溜溜就吃下去。镇上这条主街很热闹,过年的时候除了年例巡游,还有雷剧表演,敲锣打鼓的,看的人很多,年味很足。再往别处走走,散布村头田间的石狗,也是一本耐读的民俗史书。
史料记载,乌石镇建于明朝洪武年间,因海边布满乌黑发亮的巨石故得“乌石”之名。天后宫古庙内保存着丰富的文物,有明代宣德炉,清光绪19年的铜香炉,清嘉庆24年的铁钟,还有精致的清代木雕阁。天后宫始建于元至顺年间,随着岁月的兴衰更替,历经修缮,1958年拓展街道,建设新渔港而迁至今址。
每年的年例,游行队伍从这里出发又回到这里,来年再出发再回归,文化和信仰的血脉相承,生生不息。一边与海洋文化、中原文化碰撞,一边深耕着雷州本土文化,在关于薪火的记忆里,乌石负责任地给雷州半岛留下了一页海洋文明发展史。
乌石向海而生,一种探索的勇气、一种开放的胆魄,就如矗立天边的灯塔。
秦汉以来,雷州都是珍珠的主要产地。乌石港口附近的流沙是我国海产珍珠最负盛名的“南珠”的主要开采地之一。这次来,托朋友到产地选回一条,果然颗颗圆润,色泽饱满。
傍晚,在海中游泳,看落日,再到海面的渔排上吃海鲜,远眺大海归帆点点;入夜,到镇上吃夜宵,再回酒店泡一个温泉;第二天一早到海中游泳,赶海,再泡一个温泉。哈哈!一个不落!从各地来的作家把乌石的海味贯穿得极为彻底,留下一个个的念想:雷州半岛随处可见的石狗,这里的海滩会有吗?还有更黑的石头吗?浅滩处的乌泥可以开发利用吗?
席间,渔民唱的雷歌,疍家人唱的渔歌,唱出了今天的幸福生活,将百姓的渔猎、海耕、农事、生活、民俗、饮食、歌吟弹唱、民间艺术,一一演绎得声情并茂。我在心里头一遍遍地感叹:小小乌石,无限江山!
摄海
摄影人早就知道乌石是国内唯一一个能在西海岸线看最美日落的地方。35年前的先生血气方刚,也曾追乌石落日而去。天亮开始出发,坐车到县城再转中巴,到达乌石镇已天黑。在路边买支手电筒,照着一条条土路,照着一座座茅草屋,照到摄影人黄华养兄的家里去。煤油灯下,两位小男孩在写作业,养哥在忙乎着。到过了彼此的家乡,就成了一辈子的兄弟。后来,隔三差五的,养哥便邀请先生到乌石一聚。
15年前我跟着先生开车两个小时就到了乌石。路已是硬底化,房子全是楼房,早有了路灯。“敢闯敢拼”是乌石人的精神,“当年的两位小男孩”驾一对大机船到深海捕鱼,面对大海,去挑战、去征服,现已在镇上建起了两栋楼,做起宾馆、照相馆的生意。有大海般胸怀的养哥在闯海的同时,依然坚持着当年的摄影爱好,把最美的落日、最美的耕海人、最美的海鸟向我们,向全世界发出了邀请。
落日余晖下的乌石,因为有那一弯沙滩而大美。十里银滩,晚霞映照,一片金黄,望着大海一汪深情的蔚蓝,软软的细沙让你的脚踝瞬间销魂。一条优美的弧线,把大海亲吻沙滩的印痕大写在天地间。我们站在岸边,架起相机支架,等待着晚归的渔船。
歌回到歌开始的天空,云回到云开始的草原,太阳踩着舞者的鼓点,从云层中出来。瞬间,竟轰轰烈烈地把金子撒在海面,万丈的金缎抖动着、闪烁着、歌唱着。大海的财富在表面更在深处,夕阳里的渔船,身披黄金甲,由大海深处凯旋,仿佛从人生深处走出来,坦荡的,暖暖的,载着满满的笑声而来……慢慢地,所有的丰收喜悦、海上风云全都简单成一幅剪影。
船是渔港的精灵,或行或泊,或刚勇或闲雅;或独或群,或独标高格,或浩浩荡荡。有了它们,乌石海面上的落日斜阳就有了灵魂。无数的黄钟大吕在海天奏响,无数的画笔在海天泼彩。海如大油锅,被点燃了,燃烧了,沸腾了。海红了,天红了,岸边的房子、人儿、渔船全都红了,喜气洋洋的,好一幅红日煮海图!
红彤彤的夕阳慢慢地落到海里,朱霞漫卷天边,时光慢了下来,身边的人儿柔美了起来,各种颜色次第散去。余音袅袅,只剩下那条优美的海岸弧线在天边绵延。
好客的养哥和乌石兄弟早就在临海的大排档点上了海鲜等着我们。如愿看到了一场洗礼心灵的日落,想起黄庭坚的词:“恰如灯下,故人万里,归来对影”欣然大笑。乌石落日的功劳啊!因为这片海,他们获奖无数:先生当年是湛江市摄影家协会最年轻的副主席,养哥是雷州市摄影家协会的主席。蓝天、大海、鱼鲜、候鸟、民俗、落日,这个古老的渔港用它独有的方式将这些元素串联起来,长久地烙在我的心中。
35年前和15年前,是乌石发展长河中的两个横切面,窥一斑见全貌。如今,我则更骄傲地站在高高的观景台上,极目远眺——乌石落日,多了灯塔伟岸的身影,多了防护堤直插云天的豪气,多了伏季休渔的理性。浪腾浪涌间,云起云飞处,过去未来、比海洋更大的天空、宇宙和人的内心世界,一起涌来,将乌石的雄心与金子般的内质一起点燃。
乌石的海可耕,可读,可拍大片。
乌石的海更可歌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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