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看过的风车
远行17年来,看过很多地方的风车,印象最深的风车阵是在戈壁滩、大草原和海岛上。
那年端午节假期来到呼伦贝尔大草原腹地,那是一段意气风发的时光。在额尔古纳往满洲里路上,一个风车阵远远挺立在山坡上,被柔美的麦田和青草所环抱,如同田垄上破土而出的嫩芽,充满新生的希望。晨早光影柔和,阳光明暗不定,风车虽转动缓慢,却永不停歇,那是想转到天朗气清,转到天涯海角,转到天荒地老吗?天际线很低,低到有时令人分不清天上还是人间,当连绵起伏的风车转动在风起云涌中时,才惊觉风车就是天际线,仿佛那是世界的尽头,又是天堂的中心,是神秘莫测的能量储藏所,隐藏着宇宙的奥妙。如果没有风车的支撑,天地会合二为一吗?
如果说大草原的风车像优雅而大气的仙女,那达坂城的风车则像彪悍而威武的战士。深秋时节,在西域广袤的旷野之上,从蓝天白云守到夕阳西下,蔚为壮观的风车大世界在清奇峻秀的博格达峰映衬下,好似戈壁中的海市蜃楼,又宛如地宫的秘密入口,亦真亦幻。风车阵井然有序,极像古罗马战场上排兵布阵的军团,雄赳赳气昂昂,准备随时迎接战斗。不转时,风叶像武士手中的利剑守卫着一方苍穹,雄壮而苍凉;转动时,缓缓划出的曲线有种天地和谐共生的美感,“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在荒凉的戈壁滩上,在雪山的背影下,落日与风车组成一幅壮丽的美景,极具科技感和未来感,令人踌躇满志,甚至壮志凌云。
如果说大草原风车阵秀美,戈壁滩风车阵宏伟,那海岛风车阵则梦幻,像情窦初开的花季少女满怀春天的期待。那年盛夏来到南澳岛,被遍地开花的风车震撼了,甚至萌生回归诗酒田园的念想。果老山脉的风车像一枚枚银针,错落有致的扎入绵延起伏的群山上,尖尖的扇叶随风舞动,犹如守护海岛的卫士。金交椅山的风车从山顶斜插到海边,当太平洋的海风与烟雾冲入风车的怀抱后,若隐若现的风车与三囱崖灯塔便成为远航人的家园。后花园村的风车宛若矗立在山巅的天使,遥不可及,上接万仞云空,下连千里江山,长长的扇叶好像伸向天庭的翅膀,振翅欲飞。叠石岩的风车耸立在一堆巨石中,山顶“佛”字巨石刚好位于两个风车之间,风轮转动时竟无比贴合“法轮常转”的寺庙意蕴,这是巧合,还是先师的妙算?心觉平静且喜悦,“如果你能永远停留在现在/那你将是最幸福的人。”
看过那么多风车,能记住的都是缘分。也许,记住的不止是风车,更是当时的心情。那年在新疆时27岁,刚好从基层单位调到省直部门,雄心万丈,眼前的风车也变得豪迈与旷达。那年在大草原时30岁,刚好收到就读博士的录取通知,风华正茂,眼前的风车也变得空阔与宽广。那年在南澳时36岁,刚好在海岛买房且妻有身孕,心满意足,眼前的风车也变得悠闲与安乐。正如华莱士·史蒂文斯在《雪中人》所说:“人要有冬的思想/才能观看白霜以及松树/枝干上包裹的雪皮。”旅行是一场“旅心”,风景是心情下的产物。所以,与其说在看风车,不如说在解读自己的心情;与其说在了解自己的情绪,不如说是遇见喜欢的自己。
维特根斯坦临终前说:“告诉他们,我度过了美好的一生。”平凡如你我,即便无法度过曼妙的一生,但能在风车旅行中度过一个美满的瞬间,也是极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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