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释放”与“集八方正气之大成” 由杨羽仪散文创作思考粤港澳大湾区文学共建

南方日报 2020-01-18 06:56

●西篱

编者按

2019年是著名散文家、原广东省作协副主席杨羽仪先生诞辰80周年。去年底,杨羽仪散文创作成果研讨会在穗举行。当年杨羽仪因向往进步,带着浓浓的家国情怀,从香港回到内地,写下无数名篇,并培养了很多年轻作者。其散文代表作如《古海里的北斗星》《南风的微笑》《香港众生相》《水乡茶居》等风行一时。后来,得知自己身患绝症后,他仍然一边坚持和病魔作斗争,一边克服办公条件简陋等困难,创办《粤海散文》期刊,甚至不顾病体,回香港寻求赞助。在他多年的努力之下,广东散文界多了一扇展示和交流的窗口。为总结、缅怀杨羽仪先生对广东散文的贡献,广东省作家协会主席团成员、一级作家西篱撰写了评论文章。

此外,本期文艺评论还包括中国艺术研究院副研究员孙佳山针对热播剧《庆余年》引发的收视现象所撰写的影视评论。“大美岭南·艺海观潮”美术评论专栏推出苏起龙篇,敬请垂注。

在文学创作的众多出发点中,“自我”算不算一个呢?

20多年前,我和杨羽仪老师讨论这个问题:从自我出发,再回到自我,或许才是创作的完美循环。

1999年春,某天在文德路偶遇杨羽仪老师,赠送我他主编的《粤港澳百年散文大观》新出版的精装本,令我惊喜。就在他的办公室,我翻阅着这本大书,和他聊散文,聊创作中的“自我释放”,恍然间见文德路的街灯点亮,才惊觉早过了下班时间……

自此我开始关注杨羽仪散文创作。

杨羽仪是香港人,年少时受母亲影响,热爱中国古典文学。少年时来广州求学,逐渐成长为新时期广东散文创作的重要代表作家,耕耘30余载,出版了《南风的微笑》《大漠惊魂》《水乡茶居》《又去漂泊》等17部散文集。他的《香港众生相》出版于1985年。

他曾挂职广东水乡深入生活,创作了一系列反映广东人乐于接受新事物又不妄自菲薄、宽容务实又求新求变的生活态度和文化特质的作品。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水乡茶居》发表于《人民文学》后,被选入中学课本和高校教材《大学语文》,选入数十种全国性的散文选本。

他的水乡系列作品,被研究者论定为“总体风格师承杨朔,主要是歌颂新时期人民的幸福生活”。

研究者通常以1985年为界,把杨羽仪散文创作划分为前后两个时期,前期师承杨朔并着眼于岭南,以描写岭南的乡土民风、人情为主,后期则有意识地引导人们对生活、历史、社会、人生进行反思。

对于杨羽仪的散文,我尤其喜爱的是那些源于游历而创作的,也算是他后一个时期的作品。

他有过三次艰苦“漂泊”,一次是沿丝路西出阳关,一路经北转南再往西南,由霍尔果斯城、阿拉山口转折,至博斯腾湖直达米兰古城、罗布泊,又转向喀什、帕米尔高原。第二次是往西,从黄河入海处沿河西行,途经鲁、豫、晋、陕、蒙、宁、甘、青八省,直溯青海黄河之源。第三次是奔赴西藏,奔向珠穆朗玛峰,攀登至海拔6000米雪线……

游历,也是杨羽仪从自我出发、再回到自我的过程。我和他讨论到此时,他表示认可我的观点。完成了现实中的出发和回归,他进入创作的新历程。

汇巍峨山川之正气,聚浩瀚天地之精华,“漂泊”带来他散文创作的巨大突破和“井喷”。对历史与文化的思考、生命与存在意义的追索,绘就他作品中的大气象,留下众多代表作,比如《冰琥珀》,比如《太阳、神和人……》,比如《敦煌,大漠的梦》,等等。

《冰琥珀》写新疆博思腾湖畔的冰猎、篝火、歌舞,“冰原上活跃着生命,活跃着充满热力的伟大生命”。然而,大自然神奇的后面,竟然有令人猝不及防的灾难。一个有七八口人的维吾尔族大家庭,在冰猎的欢呼中,人和装饰漂亮的驴车、屋子,瞬间沉入冰湖。是他们的灵魂同冰雪融化在一起了吗?当他们终于获救之后,人们看见,遇难者已经变成了巨大的冰中“琥珀”!“冰琥珀”将一家人遭遇死神瞬间的神态和动作凝固成了永恒的一瞬:老人迎拒的坚韧姿势,妇人眼窝悲哀的一滴泪,少女因惊愕和恐惧大睁的眼睛,少年保护姊妹时力量爆发的肌肉线条……

触目惊心。

我感到震撼,因为文中讲述的故事,也反映了他文学的审美。我看到了杨羽仪散文中的大气象,和他那些甜美的乡土散文是如此的不同!

同时,在他的一系列作品里,我也看到他所说的那种“自我释放”。

散文的“自我释放”,是值得理论界好好探究的。中国的散文理论并不缺乏,但就杨羽仪的创作来说,我认为并非有理论的先导,而是他的创作实践得出的觉悟,跟理论的端口默契地对接上了。

他曾一再表示,这和上世纪八九十年代有关。那是一个文学的美好时代,一个回归人文、释放自我、表达美与崇高的时代。

他的《太阳、神和人……》显然是“西线漂泊”的硕果。他写泰山,同时对东西方文化、对历史文化、对人的存在和创造、对文学的功用等方方面面,进行反思。

他的《敦煌,大漠的梦》写一个日本作家的敦煌梦,像小说。后来我每每看舞剧《大梦敦煌》,总是被带回他文章里那种美且神秘的氛围。

杨羽仪曾说:“我对历史,尤其是对于浇铸着民族精魂的、有血性的人们,虽已成历史,却是十分珍视的,因为,他们的沉淀,将教人自省,教人反思,教人从沉沦的悲剧中奋争出来,摆脱罪孽,走向光明。”

从书写岭南乡土民风民情的诗意美,到对人的精神层面进行挖掘,对时代的美进行挖掘,杨羽仪后期的创作在思想和艺术价值上都有了巨大的提升。

时代在发展,未来已来,今天文学的样态也发生了种种变化。评论家张柠在谈到文学诸问题时说,我们的确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变革时代,因此,我们既要尊重传统,但又不能囿于传统。面对新时代的新经验,让老概念焕发新生机,是我们的文学研究和文学批评充满新活力的前提。

在这样的前提之下重读杨羽仪散文,重读他在《粤港澳百年散文大观》序言中表达的种种文学观点,我又有了更加鲜明而深刻的感受。在我看来,他的散文里既有屠格涅夫作品中那样的高贵气质,那种对于人的深深的热爱、赞美和颂扬,也有鲁迅似的淬火般的深沉和激烈,有“先天下之忧而忧”和对人类苦难的深深同情。

杨羽仪曾说:我们必须选择具有美的内涵的趣事来写,离开美就没有生活与艺术可言了。他又说,要找到美的价值,必须要发掘新的生活内涵。因为善于感知新的时代精神,执著并热爱平凡生活,他的创作实践,就是具有潜在变革特质的典型。

也许,这也是跨世纪、跨多个时代的粤港澳三地许多优秀作家的品质构成和气质特征。

翻开有1338页的《粤港澳百年散文大观》,令人感慨。粤港澳本是同根生,文化早就融汇一体。百年来,粤港澳的散文创作与其他艺术样式一样,有着不容轻视的成就,是风起云涌的历史和生活的镜子,“有以先驱之姿唤醒民众的呐喊,也有独得闲暇洒脱自然的沙田夜话;有用血写成感人至深的烈士遗书,也有清淡明丽的荔枝湾一角”。可谓“慷慨之歌有之,幽默之趣有之,调侃之情有之,心眼之灵有之,也许是集八方正气之大成了”。(《粤港澳百年散文大观》序)

著名评论家雷达曾指出当代散文的困境,是因缺乏与当代人密切的精神连接而变得没有魅力。

斯人已逝,诗魂常在。

不久前,我陪原籍广东澄海的香港作家黄维樑到南海举办文学讲座,一路讨论时代和地域对作家的影响,产生一个想法:倘若我们真真切切地像杨羽仪老师那样,把创作的眼光放在文化融合的层次上,笔触在时代的沃土中更深入、更敏锐,是否会发现,粤港澳文学共建背景下的散文创作,也必然面临着一个大的转折?

我想,那是必然的。用新的精神力量去感悟时代,那不仅是“自我释放”,更将是又一个“集八方正气之大成”高潮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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