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莽园:老来聊为敦煌狂
《从野星均》(国画)郭莽园作
●陈炳佳
郭公莽园先生,我们习惯称他郭老爷子。
我和郭老爷子从相闻、相识到相知已经快二十年了。在广州我们隔三差五地在一起享受美食、谈画、吃茶、海聊、办画展,他虽然年长我一辈,但我总把他当同龄玩伴。称他老爷子也不是因为他老,而是因为他好玩、会玩,玩得有味道、很老练,活力四射,永无满足。
2003年,郭老爷子在素有“海滨小邹鲁”之称的汕头蛰伏65年后举家搬到了广州。65年的孤单苦旅,造就了他诗、书、画、印过人之功,也让他成为了现当代中国“野画”界继黄秋园、陈子庄、陶博吾、王憨山之后最值得研究的艺术家之一。
让我大吃一惊的是他近来创作起了敦煌系列,还决意把这个系列凑在一起作为一个专题,在今年12月25日于广东美术馆举行的大型个人艺术展上向社会推出,这是一次大胆的艺术冒险。本次参展的一百余件新作和部分经典作品,展现了这位年近八旬的老艺术家在传统中国画领域孜孜不倦的探索历程和新兴气象。
一个画了一辈子文人画的丹青高手,突然要拿出一批让人一新耳目的崭新样式来,绝对不是一时心血来潮。问及原因,他回答得很简单,一直想画,一直不敢画,如今年近八旬似有所悟,一发不可收。我又问他,可去过敦煌?他答没有,也不敢去。敦煌就这样一直让他魂牵梦绕、高山仰止,又敬而远之,欲罢不能。敦煌莫高窟,这个浓缩了千年华夏文明的艺术圣地,承载着一个民族的灵魂,也让如今无数的画人追梦,她是中国艺术创作永远取之不绝的源头活水。
敦煌莫高窟艺术自百年前重回世人的视野以来,不知道有多少文人、画者受其影响而成就卓著。她对中国画的发展更是意义非凡,不仅丰富了中国画的表现形式和语言表达,更一度改变了中国画的发展走向。宋元以后文人画一统天下,敦煌艺术的再现无疑改变了中国画的视域,让我们看到了自古以来至隋唐时期丰富多彩的艺术样式和古人神圣、恢宏的精神状态。
老爷子对敦煌的认知无疑来自大量的书籍、画展和新媒体等,未做实地考察或许影响了他艺术判断的精准性,但又恰是距离让他产生了与众不同的美感想象。七十八岁的老爷子再也按捺不住深藏于心底的那份感情积累,今天他终于燃烧、喷发了,很幸运,我们便是他这个过程的见证者,也由衷地为他的这批佳作兴奋、感动。
老爷子生来就是个不安分的人。他虽然个性平静,但骨子里充满了好奇和永无满足的艺术特质。照理说,他在中国现代文人画这个体系里算是功力深厚、技术精微并且功成名就的代表人物之一了,可是他丝毫没有停下脚步、就地小憩的意愿。他似乎总觉得自己还不够,还有许多的未知和不尽如人意之处有待加把火,有待开挖拓展;他似乎意识到文人画发展到现在,也有许多的局限和不足。这时,他在敦煌艺术里找到了自己打开另一扇大门的“金钥匙”。
可喜的是,老爷子用自己的智慧走进了敦煌宝库。他没有像张大千、常书鸿、段文杰等先辈一样大量直接临摹,也没有和现今许多画者一样做一些简单的图式借移,他完全明白了自己的取和舍、所要和所求。他曾谈到,文人画的问题就是太“文”了,不解决这个问题,文人画就难开新局。而敦煌这个“千年百科全书”正好为他的艺术探求输入了破解的精神密码。
我一直认为敦煌艺术不朽的魅力有三,一是表达信仰的血诚,二是心斋超迈的自由精神,三是不着一尘的人性光辉。一个有着时代担当的艺术家,一个满怀激情的艺术家,一定会是一位以生命相许于艺术的殉道者,一定是一位心灵放达的自由表达者。从老爷子的这批新作里,我们发现了他更加开阔、壮丽的想象空域,更加接近神性的澄明之境。作品《启略川来》,老爷子完全放弃了既往文人画的语言表达风格,两条一样的船穿行在婆娑的树影中,九个悬浮于空中的太阳,或智慧之灯,或光明之星,照亮着行色匆匆的路人,顿时让人感觉到空气中弥散着一种淡淡的忧伤和欢愉,一种热烈和宁静,一种觉悟和慈悲。作品《兼属汉绮》,一片似海洋般莽莽苍苍的沙漠上,一抹祥云托出绿、红、黑色的三座山峰,一座饱经沧桑和充满传奇故事的三危山跃然而出。它不仅见证了千年来丝路上风雨兼程的悠悠驼队,僧侣、供养人、画工燃起的香火,叮叮咚咚开山凿洞的锤声以及挑灯勾描的身影……更重要的是,它见证了虔诚和圣洁的内心所产生的神圣力量和升腾出的灵魂激荡。
老爷子的人物画,我一直很喜欢。他的人物师法梁楷、石恪、陈老莲、金农、齐白石,文脉清晰,调性高格,既古又新,既豪迈又雅致。可他新近捧出的《仪明容部》,着实让我大吃一惊。这是用十六帧六尺整宣画成的,说是十六罗汉其实也不全是,其中也有僧人或供养人,表现手法似敦煌莫高窟壁画,但是取法高明、自成趣味。近年来中国人物画创作引起了学界热烈讨论,特别是徐悲鸿、蒋兆和在中国人物教学中引入西方素描、解剖、结构等严谨科学、逻辑的方法以后,这种“以西入中”的中国画改造方式一度引发争议,有不少人主张中国人物画也应该像山水画一样走自己的路。老爷子认为重回敦煌并不是艺术复古,而是一种隔代遗传和基因复活,他像朝圣者一样虔诚和执着。我们从这组彩墨人物画里一眼便可读出与他之前的水墨人物画的不同和创作的初衷。
我们不难发现,老爷子的这批作品对中国画表现手段的大破大立。文人画强调笔精墨妙,笔墨至上。但是,在这里他选择了回避和有意的放弃。他用了大量的排刷和白粉,白粉是传统文人画的一大禁忌,可是他却大量釆用,而且还是反反复复地积染、层层叠压,稍有不慎便会使画面出现脏、俗、艳、燥。而这正是敦煌壁画里常常出现的表现方法,从中我们看到的是匠心独运的和美与精彩。十二生肖和市井人物系列里,这样的尝试格外引人注目,大量的排刷和纯白粉在画面里得到了充分的显现,而且又显得格外养眼、高级。那些用排刷或大提斗反复扫荡后留下的笔触,看似一片狼藉、信马由缰、凌乱无序,却又来得如此庄严、沉稳,气定神闲,生机勃发。他在创作时常常喜欢大量使用原色平涂,而画质又在薄里透着厚实,古拙里彰显出清新瑰丽。
九色鹿的故事,早已家喻户晓,此前已有大量以此为题材的各种形式的绘画作品。老爷子的佳作《九色鹿》也是从敦煌而来,却让我读出了异样的新鲜感和艺术气息。如何让一个大家熟悉的老题材重新焕发新的生命活力,这绝对是一道难题。据我所知,第一稿完成后,他觉得还未达到预期效果,断然放弃,重新起笔再来。这不仅反映出他对待艺术的态度,更重要的是展现出艺术家浓烈的内在情感和对艺术品质的追求。
有人把老爷子归于文人画家,他并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认为重要的是自己怎样想,怎样画,画了什么。这批彩墨新作便是他给自己和世人一次很好的交代。文人画或新文人画都只是一种外在标签,关键是艺术必须坚守文化底线之上的人格高洁、画法独特、精神自由、表达开放。老爷子的这批作品不论来自敦煌或者乡土,都没有因为来源而局限住他特立独行、纵横捭阖、放达不羁的逍遥和自在。
孔子曰,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我们坚信郭莽园老爷子的生命活力连着他的艺术敏感神经,他的这批作品将是通向艺术嬗变的又一次开始。我们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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