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团长,我的师长

增城日报 2019-02-22 10:46

我的团长和我的师长其实是一个人,他就是现年86岁高龄、正在撰写回忆录的谢守镒老首长。

半个世纪前的一天早晨,我在炮兵621团礼堂广播室放完起床号广播后,又回到床上睡着了。不大一会儿,几声敲门声把我唤醒,打开门,只见身躯伟岸,英俊而威严的谢团长站在门口,他说,高凯明,请问现在几点钟?见我还未缓过神来,他说,我告诉你,现在是4点32分56秒,部队5点半起床,你放起床号的时间是4点半,是你把整个营区的起床时间提前了一个小时,作为广播员,你的行为意味着什么?

在我的印象里,团长每天早上4点起床,在我播放起床号之前,他已围着整个营区的角角落落转悠了一遍。他的脚步很轻,但每每经过广播室门口时,我还是能听到或感觉到。因为我是电影放映员兼广播员,每早要提前起床播放起床号,我已养成了准时醒来的习惯。所以,我床头的闹钟从来只是个摆设。这一次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竟提前一个小时醒来了,像往常一样,我机械地把电动留声机上的唱针放在了磁盘上……

我已忘记了团长还讲了些什么,是何时离开的?心里一直想着他讲的作为广播员,你的行为意味着什么那句话。

这时,住在礼堂斜对面的警卫排公务班长李金国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李金国是我同年入伍的老乡,当兵时还不满15岁,又因他长期跟在团长身边活动,我们都叫他团长警卫员。他对我大声嚷嚷,真是见鬼了,我刚下岗回来躺下,你的起床号就响了,你小子该当何罪?李金国大概听到了团长对我的批评,故说出的话同团长一个调。

我正心烦,便怼了他一句,大不了枪毙!李金国说,嘿,你倒痛快,枪毙,你说得轻巧,我们是高炮部队,我们是打飞机的,我们对空作战的输赢是以秒计算的,你把时间提前和推后了一个小时的罪行是一样的。我告诉你,这要是放在战时,枪毙你10次也抵不了你贻误战机的罪行。我说,枪毙一次人就不在了,还枪毙10次,你懂不懂这起码的常识呀?

李金国大叫一声,走过来拧住我的胳膊,恶狠狠地说,让我来告诉你这起码的常识,前9次要你在法场上陪死,要你尝尝比死还可怕的滋味,最后一次才要你的小命,你信不信。李金国就这德性,从来说话不饶人。我之所以在这里多说几句,也是出于对那段血气方刚时光的怀念。后来,李金国复员回乡竟当上了县委书记。他告诉我,他所作出的努力是想证明:作为谢团长的兵,不论是在部队提干,还是复员回乡,走到哪里都不含糊。李金国的话不假,那几年从621团复员回乡的好几个战友都先后走上了重要领导岗位。

当天下午,政治处梁先玺副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连看我一眼都没有,便说,你的问题懒得说了,我和吴主任碰了一下头,认为你从新兵连下连队不久便去了师班长培训队,之后又直接来到电影组,你的时间观念不强还是因为缺乏锻炼,准备让你去团养猪场待一阵子。他停了一下又说,养猪场的同志正好要回去探亲,你明天上午过去同他交接一下吧。

团养猪场在礼堂后面的田野里,几间伞状的猪圈坐落在一个四面环水塘的小岛上。负责养猪的陈班长领我走过通往猪圈的独木桥,之后指着水面上成片的水浮莲说,养猪全靠它,把它捞上来,用机器打碎,再放些糠饼搅和一下,就是猪的美食了。说着,他把锁糠饼小屋的钥匙放在我手里,我顺手放在门口的石台上。

一周后,师后勤部组织各团司务长对全师的养猪工作进行检查评比,我所在的养猪场获得倒数几名的名次,原因是就在司务长们刚接近猪圈时,几头个头最大的猪一个接一个地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从猪圈里跳出来,有一头还鲤鱼跳龙门,直接跳进水塘里。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短短几天工夫,我便把原来膘肥体胖的猪养成了一个个毛长腿长的跳远运动员,也直到那一刻,我才发现陈班长给我的放糠饼小屋的钥匙还放在门口的石台上。猪只喂不加糠饼的水浮莲便可以身轻如燕,这应该是我记得最牢的一条经验。

我又回到了电影组,放映员小梁笑着对我说,欢迎你从运动员训练基地归来。他告诉我团长来过电影组,团长对组长说,他没有要你去养猪的意思,他说你不是那块料,他的想法是要你去连队锻炼一阵子,是政治处的领导把他的话领会错了。小梁说,团长要你去连队锻炼一阵子说不定要当官了。

后来团长被提升为炮兵70师参谋长,之后又很快走上师长的位置,我从连队当班长提干后,在高射机枪连当了一段指导员,之后也被调到炮70师政治部任新闻干事。当时谢团长让我去连队锻炼我还有些想不开,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儿因祸得福的味道。

八十年代初的一天,我写的一篇仅有几百字的通讯登在《战士报》显著位置上,题目是《谢师长的教子之道》,讲的是谢师长儿子东魁、小三和女儿东霞先后考入大学的事,师长利用业余时间抓好儿女学习的说词。其实呢,师长一天到晚在抓部队建设,哪有时间管孩子,儿女的学习全靠他身为人民教师的老伴龙旭辉。但为了在军报上稿,我把教育孩子的事尽量往师长身上靠。文章的反响并不好,有人说写稿的人是师长从他的老团带来的御用文人等等。有天下班后,师政委的老伴杨洁老师把我叫到一边说,你文章的内容是事实,但你说谢师长如何教育好孩子,等于说其他首长没有教育好孩子,这就是你出力不讨好的原因,她让我今后少写首长的稿子。

去年的一天,我去省合群门诊部取药,遇到了多年不见面的谢师长夫妇。老师长还是那么帅,一见到我便说,小高,你也来看病呀,哪里不舒服?龙老师说,你怎么还小高小高的呀,人家小高可是当过什么厅长的人,再说,没看见他的头发也白了吗?师长笑嘻嘻地望着我说,几十年了,叫顺口了。我说,师长,我是年纪不小了,可在您面前,我永远是小高呀。

龙老师告诉我,师长退休后的日子充实啦,为了他那些曾经带过的兵有操不完的心,这其中包括调解他们家庭矛盾和复员回乡后受到不公正待遇等等。为了平复他们心中的不满,师长先后写过近千封家书和证明信,有时还亲自登门去看望他们。一次,他去山东看望战友,发现有位在70师大院长大的干部子女一见到他就放声大哭,原来,这位女士随丈夫转业回原籍后,丈夫竟与她离婚了。她说见到了师长就如同见到自己不在人世的父亲。还有一次,师长应邀去汕头参加一个战友集会,面对战友们的盛情款待,师长感慨万千。也许因为多喝了几杯,师长酒后吐真言:我当团长师长时,从来没有关照过你们,甚至到今天我也不知道你们姓什么,叫什么,你们却对我这么好,真是受之有愧呀。战友们说,老首长,正因为您在位时对我们所有人一视同仁,我们才更加敬佩您。

战友们说的何尝不是我的心里话。

老首长的回忆录初稿是用清秀的钢笔字写成的,十多万字。在《我的回忆录》下方,一个带有破折号的副标题格外引人注目:“谨以此文献给我勤劳善良的母亲”。

我的团长,我的师长是个大孝子,亦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能成为他的兵,我深感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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