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同的地域,不同的烟火 ●叶惠娟
千年古镇松口位于广东梅州,是中国岭南四大古镇之一,松口港曾是广东内河第二大港口,明末以后数千万的客家人在此远赴海外谋生,松口古镇的火船码头见证着华侨漂洋过海的生离死别和悲欢离愁。奚同发以松口火船码头为背景和载体,以客家为题材创作小说《在松口》和《松口2020》分别发表于《百花园》2020年第10期、12期。两篇小说有着地域背景相同题材相似等特点,又有着各自的精彩。
两篇小说借用松口火船码头为地域背景,讲述了两个不同时代女性的爱情故事。《在松口》讲述的是近现代客家人下南洋热潮中客家女子娟妹在心仪的男子远赴重洋之际,挣脱传统观念的束缚,在母亲的协助下逃离家庭追寻男子的脚步来到松口火船码头,却未能及时表白,最后男人另有所娶,错过爱情的娟妹抱憾终生。《松口2020》则把时间放在了2020这个特殊的年份,因为新冠肺炎疫情,大家对爱情有了新的审视,女主人公在婚姻面前选择与恋人来到千百万人历经生离死别的火船码头。一个为之动容,一个毫无触动,一个热泪盈眶,一个只会给予不合时宜的逗趣,就像两条无法相交的平行线,男主人公无法和女主人公同频共振。女人黯然离开,男主人公即便是翌日重返火船码头也无法理解女人所思所想。
千年古镇火船码头过客千万物是人非,唯有爱情这一永恒的主题与之匹配。不同时代的女性在爱情面前的抉择又会有哪些相似之处?前者的娟子是旧社会觉醒人物,可终究因女孩的天性和时代的局限羞于表达,刹那间的犹豫成了永远无法弥补的伤痛,她始终无法像现代人那般直率。后者《松口2020》中的女主人公具备现代女性的特点,如接受未婚同居,可作为女性,骨子里终究是追求爱情至上的人,在婚姻面前重新审视符合女性追求幸福婚姻的不变定律。两篇小说的主人公既有追求爱情的一致性,又因各自所处的时代有着不同的处理方式和结果。
小说的高明之处在于以松口火船码头为背景又不拘泥于此,超越了地域性标志深入挖掘人的本性。那个站在火船码头手足无措只会说“我就是来送送你” 的娟妹,这个寻着火船码头而来默默垂泪的新时代女性,她可能是你听过的故事里的主角,她们代表着一个时代一群人。她们和松口有联系又不仅限于松口这个地域的人物,有着时代的烙印,人物打通空间和地域的距离。
穿越时空,同在一个码头上,无数个“娟妹”在这里望江兴叹,无数个女子垂泪挥手。读完两篇小说禁不住联想,假若生命有轮回,《松口2020》的女子就是当年的“娟妹”吗?无法得知亦无法猜测,我们只能看到小说背后令人嘘唏的年代及与之休戚相关的人物。
当然,两篇小说亦有其他相同之处,比如均采用线性结构的叙事方式,在人性的挖掘上有共通之处等,更不能忽略其他的差异。
在叙事人称上,《在松口》使用第二人称写法更添对“娟妹”这个人物的爱怜与无奈的叹息,“你”怎么就这样?心疼怜惜的腔调就出来。《松口2020》则采用第三人称写法,用第三者的视角保持讲述者冷静的角度,娓娓道来,细微入耳。
语言表述上亦有明显的区别。《在松口》采用文人叙述方式,出现较多成语和文雅的词条,究其原因与人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旧社会的女子特别是受传统思想教化的客家女子大多循规守纪,做出半夜出逃的“另类”举动者,必然是受过新思想新思潮影响的一类人,这类人受过教育,选择与之相匹配的文字应是作者故意为之。同时不难发现,整篇文章在“客家”运用上很普遍,比如不同的人对“娟妹”的称呼,“讲”“做”起帮工字眼的运用等,新文化的语言与客家语言相辅相成。客家的语言、场景、人物及令人动容的客家故事意韵悠长。《松口2020》在用词文雅的同时还夹杂着与小说相匹配的现代词条,毕竟这是写现代的小说,在语言运用上并未有太多“客家”的表述,个别的出现也只是在寻找客家话的语感,如与司机的对话,北方人对企炉饼的感受“只不过是黑白芝麻加糖的甜”,都是细微的,若隐若现。
再者,《在松口》更注重意境描写,在“娟妹”半夜逃离的那片下山的林子,在雾气扑面的早晨,在暮年时遥望的江面,作者的笔墨毫不吝啬给予了意境描写,如电影般的画面出现在读者眼前,即便是未曾到过亦如临其境。
陌生地域为背景的创作极为考验作者,从人文历史到地域环境的探究,从古时用具火把包袱到今日仍延续的企炉饼的恰当运用,无不透露着作者所做的功课和知识储备。
地域背景相同的两篇作品品读再三,似同非同。恰似暮色四合,置身动静相宜的小村庄,散落的老屋炊烟袅袅,每一家升腾的烟火都有自己的特点,藏在烟火背后的每户人家的人生种种,不尽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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