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胜春朝

◆李程

夏未央而秋已至，生活在南国的人，可以穿着短袖衫进入“萧瑟”的秋季。起初，岭南的山头还是墨绿墨绿的，人们尽情享受野外游泳、高山露营的乐趣，仿佛四季的轮换并不迫切。

时序变化不紧不慢。直至有一天，某棵树上飘下一片黄色的叶子，被你目睹或拾起，你才会真切地感到：“秋天，真的来了。”

彼时，我的家乡梅州刷上了一丛金黄的色彩，无论是偌大的盆地，还是狭窄的河谷，几乎所有的田野都是一派金灿灿的稻黄谷熟景象。风过浪翻，金光闪耀，照亮了整个山谷。层层叠叠的梯田，裹着竹篱瓦舍，如浪涌滔天，稻谷的金光直达蓝天之上。

走出郊外，更能享受大自然的赠予。如果说，春天是百花的乐园，那秋天就是大地的果园，其谓之“春华秋实”。我认识的许多摄影发烧友，背起沉重的摄影包，远赴千里寻秋色：或往新疆寻找“生而千年不死，死而千年不倒，倒而千年不烂”的胡杨林，或往坝上草原欣赏“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景，或不辞辛苦前往川西拍摄以雪山为背景的“秋色”。

其实，最好的风景就在身边。舍近求远，无非是增添人生的体验。境由心生，日子一天天过，关于秋的体验也一点一滴积累，进而贮存进你的大脑“芯片”。脑中的“秋天”信息比较之后，你就会觉得家乡的秋色，亦有绝妙之处。平日里，行色匆匆，世俗的尘嚣挡住了“饮食男女”的视线。

常言道：一叶知秋。假如，这片红彤彤的枫叶已经握在你手中，目光所及之处是觉得秋色的壮美，还是秋的萧瑟？更多的时候，我们选择缄言不语，那稍纵即逝的红艳，在秋风中无奈地褪色枯败，剩下的叶脉等待来年的春风化为泥土，以另一种形式获得新生。

“何处秋风至？萧萧送雁群。”在诗人刘禹锡眼中，秋高气爽，寄情雁群，便是将豪放豁达的情感寄予秋风。他甚至说，“秋”比“春”更有生气：“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刘禹锡的秋天是“晴空一鹤排云上”。而饱经战乱、流离失所的诗圣杜甫的秋天，则以平视的角度，写尽心中的悲伤：“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近代女侠秋瑾，遇害前以秋言志，写下直抵心际、振聋发聩的名句：“秋风秋雨愁煞人”，以表达诗人投身辛亥革命壮志未酬、惆怅悲愤的心情。山水派诗人笔下的秋天，则富有“禅意”，诗中描绘了灵动而舒坦的秋色。躲进桃花源中的隐士陶渊明却写：“秋菊有佳色。”“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陶醉于山水的诗人王维，则尽情享受大自然恩赐的秋景：“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时序变化乃顺应大自然的道理，人生又何尝不是？秋已至，但心未老，花甲之年喜迎人生第二个春天，正好赶上了“秋日胜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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