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渡船的童年记忆
●李钜镇
美丽的韩江,由梅江、汀江与梅潭河在大埔三河坝汇聚而成,滔滔江水蜿蜒曲折向南流淌,在潮汕地区的澄海注入大海。
韩江给沿岸人民带来极大的生活便利,城乡丰富的物产通过水路得以交流,促进了地方经济的繁荣和发展。但千百年来,韩江一直缺少桥梁,直至在20世纪80年代末,位于潮州的韩江大桥建成通车,才结束了900多年来韩江河只有建于北宋的湘子桥(广济桥)一座大桥的历史。韩江中游的留隍大桥、高陂大桥分别于1993年3月和1996年10月建成通车,也才开启了韩江中游的桥梁历史。
河流的阻隔,给两岸人民的交往带来了诸多不便。人们只能靠撑渡来往于韩江两岸,这也就形成了两岸渡口密布的情形。就拿在韩江中游从高陂镇到留隍镇,陆路只有短短40公里左右,至少拥有20个渡口。
最早的渡船,是一条小木船,船上设有遮风挡雨的船篷。船篷呈圆弧形,用竹篾编制而成,中间夹着箬竹的叶子。船篷下面,船的左右两边,设置了长条形板凳。上得船来,船夫就会让你在板凳上坐好,平衡好两边的轻重,以防止木船倾斜。一条船大约能容纳8到10个人。但很少看见坐满人的时候,只要有了三两个人,船夫就撑船出发。有时只有一个客人,船夫也同样乐意搭载,大概是担心客人有急事,要赶路,所以船夫总是不辞辛苦,而且,无论客人多少,过渡的价钱也是一样的。有些客人主动多给一些也是有的,甚至有些走亲访友的客人,在探亲回程的时候,拿出回赠的礼品,如米糕之类的,送给船夫表达谢意。船夫一般都会客气地说声“唔使唔使”(不用不用),然后收下礼品。那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淳朴、亲切和融洽。
小时候,常常跟着妈妈搭渡船到河的对岸去探望外婆,也常常跟着爷爷在三坑渡过渡去潭江赶集。每次过渡,都觉得特别好奇。渡船虽然摇晃得很厉害,但我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好玩。看着船夫拿着竹篙撑船的样子,心里也痒痒的想尝试一下。但这样的机会,是不会给一个小孩子的。因此我只能静静地坐着,在一旁观看。
开船了,船夫从船篷顶上抽出一条长长的竹篙,抵住岸边的石头或者沙滩,用力一撑,小木船便飘然离开河岸,船夫再次将竹篙插入水中,弓着腰用力一撑,脚步在船上快步前行,动作敏捷而协调。木船快速离岸而去,岸上深翠的竹林和陡峭的河岸也快速后退,岸边视野变得宽阔起来,显得更加美丽了。这时,船夫举起湿漉漉的竹篙,放回到船篷顶上,竹篙上的水哗啦啦地洒落到河面上,形成一道美丽的弧线。
这情景,深深地刻进了我的记忆中。所以,在若干年之后,我参加一个灯谜活动,有一则谜语, 谜面是这样的:“想当年,绿叶婆娑,自从归了郎后,绿少黄多。受尽了多少折磨,历尽了多少风波。莫提起,莫提起,一提起,泪洒江河。”当时,我很快就找到了答案。因为它的谜底,就是撑船的竹篙。这谜语,太有诗情画意了,常常会在脑海中萦绕。当然,这是后话。
逢韩江发大水的时候,要过渡,就没有这么诗情画意了。涨水的时候,河面便会骤然展宽,河水变得浩浩荡荡,还会有一些从上游漂来的木头、泡沫之类的东西,甚至一些淹死的动物在河面上漂浮着,河水变得浑浊不堪。这时过河,心中难免有些恐惧。一次去潭江赶集,回家时正值韩江涨水。爷爷带着我从转水渡过渡回家,渡口却空无一人,船也在对岸。这时候,我心急如焚。心想,这可回不了家了,怎么办?只好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双手合成喇叭状,向着对岸高喊:我要过渡!我要过渡!喊了几声,便听到对面船夫回应了一声:等一下!我的心这才安定了一些。但看着这奔腾汹涌的河面,心中依然充满恐惧。
过了一会儿,只见船夫带着一个人上了渡船,但并没有向我们撑来,而是溯流而上。我正纳闷,爷爷告诉我,渡船横渡的时候,因为木船会随水漂流而下,所以,要先将船沿着岸边,撑到上游,再从上游横渡。果然,渡船从上游斜着摇晃着靠了过来。正好停靠在我们等候的渡口。
船夫带了他儿子一起来做帮手。船夫说,水大,一个人应付不来。这也是,一个人如何应付得来?我们上了船,船夫父子沿着河岸合力将船撑到上游,只见他们用竹篙抵住岸边的石头或者河床用力撑去。几个来回之后,似乎竹篙已经触不到底了。
“可以了!”船夫说了一声,便熟练地将竹篙放回到船篷上,换了船桨,奋力向对面划去。父子俩配合得非常默契,紧张而又不忙乱。我们提着心在一旁看着,不敢说话,生怕影响他们的操作。船夫父子的脸上大汗淋漓。虽然天上并没有下雨,满头却如大雨淋过一般。木船晃动着,飞一般向对岸的渡口冲去。终于登上了河岸,我们回过头来,再看看韩江奔涌的波涛,后怕得不禁双脚不停地颤抖。
到了枯水期,河面变得很窄,过渡就不再那么危险。
众多的渡口,造就了众多韩江撑渡人。撑渡作为一种职业,在那个时候,虽然不需要资格考核,但还是需要拜师学艺的,至少要经过师傅一段时间的训练。没有一定的实践经验,身上缺少过硬功夫,是不敢去揽这个活的。作为一个船夫,除了懂得撑船掌橹,还得会看风、看水、识天气,而且必须练就绝好的水性。
据老一辈的人回忆,20世纪50年代以来,在韩江中游的撑渡人,至少也在百人之上。仅仅一个珠坑塘渡口,就有数十位摆渡人。他们一个个都像《水浒传》里的“浪里白条”。
到了九十年代,有些渡口改用机帆船代替了木船,不久又出现了一种被称为“艇尾船”的汽艇,过渡就方便很多了,速度很快,过渡一个来回,只消十分钟就可以了。
到了1999年1月,韩江河上的三河坝朱德纪念大桥竣工通车;2017年1月潭江大桥建成通车;2010年东山水利枢纽工程建成投入使用;韩江东西两岸的公路也不断拓宽,实现了硬底化。两岸的往来变得非常便利了,渡船也光荣地退出了历史舞台。
前些时候回去家乡,当年的渡口已经荡然无存。由于东山水利枢纽工程建成,韩江水位提升,渡口已经淹没在水下了。但依然可以看见一些木船在“顿失滔滔”的平静如镜的河面上悠闲地往来。我儿时的同学告诉我,那是人们在捕鱼。我还看见,还有一些人,坐在停在岸边的小木船上,悠闲地钓鱼……
渡口、小木船,而今已经成为一个时代的记忆。世事的变化可谓是天翻地覆。唯一不变的,是当年那些撑船人身上的那份淳朴,那份敬业的精神,那份美好的情怀,还有我对那段时光深深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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