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文明史上的博物馆现象
潮汕在中国版图上虽只占着小小的一角,却有着鲜明的个性。这个“省尾国角”从蛮荒到昌黎教化,到海滨邹鲁,到红头船文明,到经济特区,是一座座已经完成和即将完成的独特的博物馆。人们从博物馆里看到一页页潮汕文明!诸如潮州方言和《潮汕字典》、《潮汕十五音》,潮州音乐、潮州歌册和潮州戏,潮汕的神话、传说和民间故事,潮汕的诗词、楹联和谜语,潮汕的习俗和社会风尚,潮汕的茶道——工夫茶和潮汕的佳肴——潮州菜,还有,中原古文化在潮汕的遗存和西方洋文化在潮汕的变种。自然,博物馆中最生动的存在是自古至今的人,是创造了潮汕文明的遍及海内外的潮人,而历经时光的磨洗犹然闪光的是他们身上的一种精神——我称之为潮人精神,这种精神或许可以用一句潮州俗语来概括:“欲拚正会赢。”人们只有用这种潮人精神才能解读古往今来一座座潮汕博物馆。
潮汕是我的家乡。我的出生地是潮州市饶平县黄冈镇,这个小镇于1907年(流年为丁未)5月22日爆发了一次革命,是孙中山先生亲自领导的十次反清武装起义中的第三次,近代史上称作丁未潮州黄冈起义,我家坐落的大街就叫做丁未路。我的中学学业是在汕头市的广东省立金山中学修完的。潮州和汕头都是我的家乡。记得那年在汕头高考后,心情十分轻松,我和几个同学玩兴特浓,连夜从汕头步行去潮州,于漠漠晨曦中抵达潮州城外韩江边。清晨的江风特别凉爽,江水静静流淌,我们走下堤岸,至沙洲,手掬江水洗脸,水极清冽,不由得喝了好几口,只觉得甘甜!一夜的疲劳消逝了,无意抬头,红日从山后冉冉升起,无移时,满江耀金,灿烂着千万朵金凤花,我们欢呼雀跃,对着韩江母亲河。
三十多年后的一天,我读到一篇介绍路德维格的《尼罗河传》的文章,忽然激活了从前的储存,我想起丁未起义,想起母亲河,我想写一部《韩江传》。于是,急煎煎跑回汕头,告诉了当时的汕头市委宣传部部长张辉群,辉群是我的老同学,很支持我的想法,又为我提供了许多方便。我先是对韩江进行了一个月的考察,从下游上溯,经梅州至五华,又从琴江下梅江到三河,后是在汕头、潮州进行了一系列的访问和座谈,最后带走了数以百计的有关潮汕文史著作和文艺作品。此后我又数次回潮汕,寻遗踪,访野老,看赛神,观野台子戏,不仅先前的记忆冲破尘封,纷至沓来,而且在过去与今天的对比中,在潮汕与外地(特别是北京)的反差中,我感悟到了许多东西,一个思想渐渐清晰,当代即历史,原来我并不仅仅要为韩江立传,我想写出人类文明史上一种博物馆现象。
越一年,这部《潮人》脱离了提纲中的《韩江传》,而以30集电视连续剧文学剧本的形式出现,于1996年秋在汕头召开了一个有京、穗和潮汕的专家参加的剧本论证会,并于1997年春在北京市版权局登记了版权。又半年,我重新构思,重新写作,终于写成目前这部长篇小说。从传记到电视剧到小说,历三变,自觉着较为满意的还是小说。
我是长期从事戏剧创作的人,也写散文和诗和理论文章,于小说则有“手生”之感,此前虽出版过一部长篇《白玉霜之死》,后来又拍了电视剧,但自己不甚满意。我以中年起步,深知小说创作欲有成,“切忌随人脚后行”(戴复古语),当须另辟蹊径,扬己之长,避己之短,成一家之文。是故,我以戏剧的矛盾、冲突、场面、期待、悬念、危机、发现、突转、高潮诸多手段融入小说,又以散文的笔法驱遣文字,并力求诗的意境的浑然天成。这是一种自见症结、量体裁衣式的尝试。
我以往的作品在创作方法上较多运用现实主义,因为我相信现实主义自有其依然蓬勃的生命力,这部《潮人》由于题材的划定,我运用的还是现实主义;但在写作的过程中,我也感到传统的现实主义不能完全表达我对现实的认识和我个人的审美追求,我只好“东张西望”了,从东从西借鉴一些手法。比如我觉得家乡这片土地似乎有些神秘,一间老屋,一株古树,甚至一块巨石,仿佛深藏着怪异的故事,看房前屋后、树下石边的香火,岂一声“迷信”能抹杀?更遑论云谲波诡、祸福茫昧的大海,自古以来演绎着多少生生死死!我于是在现实主义之外又加了神话传说,又加了民俗,仿佛有些“魔幻”的味道,不过我实在无意抄袭《百年孤独》,潮汕毕竟不是哥伦比亚。还有其他现代主义手法,包括戏剧上的象征和荒诞,不赘。
三年成一书,虽不算长,也不很短,尤其对于中年人来说,三年已经是一个大投入了!为了这部作品,我辞谢了十几部电视剧片约,手头颇“吃紧”。但我无悔,因为这部作品确乎“自我胸中出”(还是戴复古的诗),如果能有读者肯读,我将欣然了。
(作者附注:本文为拙作长篇小说《潮人》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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