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你哪有我

宝安日报 2020-06-30 06:40

黄启键

当心律、血压再次显示为一条直线,生命复苏科技再也无能为力,医生满脸无奈地摇头,在ICU病房里,我知道,抚养我长大、与我相生相伴40多年的姑父,已驾鹤西去,从此阴阳相隔。时间定格在2014年1月14日20时40分。轻轻地呼唤,姑父却紧闭着双眼,再也不会给我们泛出慈祥的光芒,永远定型的嘴角依然宁静安详,只是再也不像往常发出和蔼的叮嘱。

我的姑父,风范长存的父亲。

姑父80年的人生轨道,相当一部分是从他对往事的回忆,从他的同事朋友口中获知,而对许许多多的生活细节,我们兄弟的感受却是真真切切的。

姑父黄育杭,出生在大埔县城湖寮镇东边附近一个叫坳背的贫困山村。姑父幼年失去了亲生母亲。作为尚有5个弟弟的家中长子,他小学毕业后辍学,主动参与农耕,想方设法帮助父亲维持家庭生计。在上世纪50年代,他应征入伍。在高炮部队,他参加了抗美援越等18场战斗,成为国家忠实的战士。他经历枪林弹雨和炮火的洗礼,成长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基层指挥作战员。上世纪60年代末70年代初,他作为军队干部被国防科工委选调支持国家重点项目建设,驻守在四川绵阳,后来又调到湖南衡阳部队。在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之后,1979年姑父结束了26年军旅生涯转业回到了家乡工作,先后在大埔三河公社、县公安局、民政局、工商局担任领导。他常说,他是放牛娃出身,是党和人民抚育他成长,无论如何都要心怀感恩,报效祖国和人民。因此,他不管是在什么岗位,都表现出强烈的事业心和责任感,用心尽责,勤勉务实。他为人公道正派、廉洁奉公,体现了领导干部的高尚情操,给人留下非常好的口碑,也给我们兄弟树立了良好的精神风范。

我的姑父,品德永在的父亲。

从物质条件极为贫乏的年代走过来,姑父对贫穷是深有体会的。到了改革开放后物质条件日渐丰富的年代,姑父一直保持艰苦朴素的生活习惯,能省则省,减少社会和他人的负担。姑父有句口头禅:“求人不如求己”,他在简朴的生活中尽最大可能解决问题,尽最大可能不给别人添麻烦。表现在严以律己上,简直可以用“眼睛里容不得沙子”来形容。姑父在位时,对一些登门造访者留在客厅的烟酒、土产等礼物,他会一改平常待人接物的温和态度,不留情面地婉拒,有时婉拒不了,出现粗声大气地拒绝的情形。甚至有时让我们协助找到当事人住处奉还。姑父有严厉的一面,也有极为宽厚的一面。据姑父生前同事说,他是一位体恤下属,能满怀善意替别人着想而又乐于帮助同事成长进步的好领导。他做公益事业也是很大方的。狭窄坑洼的村道要拓宽和硬底化,他从微薄的退休金中捐出1万元,并积极发动子侄捐资支持村道建设。对有困难的乡亲和贫困山区失学儿童,他都慷慨捐助,关怀备至。

姑父保持着在部队形成的“革命乐观主义”人生态度,不怕困难、自信开朗。十年前动了一次大手术,更增添了他注重锻炼、养生健体的动力。但这次,病得太重了。2012年10月,中山大学常务副校长汪建平教授等著名肿瘤专家专门前来为他做了大手术后,他一直保持着乐观的心态。我们对着还不知道真实病情的他强颜欢笑,却一次次被他的豁达所感动。他实在太坚强了,大手术后的15个月里,他忍着病痛,没有呻吟;他抗争着病魔,从不放弃。他是多么热爱那有限的生命,他是多么热爱妻贤子孝的美好人生,他是多么热爱欣欣向荣的祖国和这充满爱的社会。但是现在,他只能留下品德供我们永远追思。

我的姑父,恩重如山的父亲。

上世纪70年代初,我的生身之父去世时我未满7岁,弟弟才1岁半。记得那是端午节的前夕,送葬的崎岖山路上,还不知道痛苦的我竟还要好奇地采摘路边青色的酸果玩耍。面对孤苦伶仃的两个侄子和年近古稀之年的岳母,当时远在四川绵阳工作的姑父二话不说主动承诺挑起养育重担。姑父与姑姑组织了一个由两个儿子、两个侄子和老岳母构成的7口之家。

清楚记得姑父从四川回来接我们的情形。1972年农历中元节后,全家告别坳背村,前一天住在大埔县城的东风旅馆,第二天在大埔汽车站乘坐汽车前往福建龙岩。当时不取道广州,是担心祖母年事已高承受不了赴穗的长途奔波。到了龙岩住下来后,姑父还带着我去火车站托运大大小小木制家具和行李。一家人乘坐多日火车从龙岩出发,抵达上海后寄宿在上海的姑父亲戚家中约半个月。在这里,还要经过一番折腾,接收与转运家具、行李,然后坐火车从上海赴四川成都。快到成都终点站时,列车上乘客已很少,这特殊的家庭受到列车乘务员的关注,三个幼小的弟弟仅2至3岁,非常接近,列车乘务员一开始是好奇地询问,当他们得知眼前的年轻军官带着这个特殊家庭从广东到四川生活的壮举时,无不由衷地对姑父表示赞叹、佩服。到达成都后,姑父负责接运粗重的家具行李,我尚可以帮着提拿小件行李,3个弟弟只能由祖母和姑姑手牵、背驮了。全家人挤上装满家具行李的解放牌敞篷货车,终于来到绵阳江油县与梓潼县接壤的小镇驻地。从大埔到江油,行程历时1个多月。

随军生活异常艰苦,到了江油后姑姑依然从事教师工作,姑父与姑姑两个人微薄的工资收入支撑7口之家生活,确实不容易。不管是在四川绵阳江油还是在湖南衡阳耒阳部队军属大院里,我从小喜欢跟着姑父做家务。小些的时候,开始尝试洗自己的衣服,大些的时候,用那一大一小的水桶挑水浇菜,在菜地旁挖土坑沤植物肥。再后来,帮着劈柴和做蜂窝煤。姑父也鼓励我力所能及参与家务,让我感受劳动的滋味。生火做饭时,看我不知怎么点着柴或煤,便用客家谚语“人爱灵通,火爱窿空”告诉我,炉火要通风才烧得旺。在成长的岁月里,姑父的关怀总是无微不至。我们工作取得成绩时,他会给予热情鼓励;遇到困难时,他不遗余力地支持。他就这样一路走来,搀扶着我们兄弟走过平川、跨过坎坷,成长、成熟、进步。可以说,仅有小学学历的姑父,在务农、在部队、在地方工作的实践中,从来没有停止学习与修炼,他的教导朴素而中肯。他常说,开动脑筋才能解决难题,千斤担众人挑,兄弟同心其利断金,统筹协调效率高,诚实守信是做人根本,艰苦奋斗好传统,做人要有骨气不可有傲气……这些平实的话语在他不经意的表达中,谆谆教诲着我们。他使我懂得,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拥有敢于担当的执着、不畏艰辛的勇气、慈爱仁义的情怀和乐于奉献的境界。姑父含辛茹苦抚养长大的4个男儿先后在深圳成家立业,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这与姑父的言教身传是分不开的。

台湾电影《搭错车》主题曲《酒干倘卖无》,有这么一段歌词:

多么熟悉的声音,陪我多少年风和雨,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没有天哪有地,没有地哪有家,没有家哪有你,没有你哪有我。假如你不曾养育我,给我温暖的生活;假如你不曾保护我,我的命运将会是什么?是你抚养我长大,陪我说第一句话,是你给我一个家,让我与你共同拥有它。

每次听到这首歌,我都会禁不住自己的眼泪。电影的情节使我感同身受。那句“没有你哪有我”的歌词,其实是我蕴藉已久的心声。

姑父一直把我们视同亲生,我们兄弟俩一直享受着浓浓的父爱。这份爱,如山之厚、如山之重、如山之大。纵有千言万语也无法表达令人形销骨立的丧父悲痛。但我清楚,姑父如山的父爱,已绵绵不绝地流淌在我们的血液里,根植在灵魂里,镶嵌在细胞的基因中,那份从未远去的父爱,我们永远怀念、永远追思、永远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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