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春又回

□ 叶惠娟

友人在离城不远的小山村有一住所，屋前有池塘，屋后有树林，门坪四周种上一年四季错落开放的鲜花，他在朋友圈持续为大家播报山村的一年四季，羡煞看客。这不，初春梅花的绽放，新涨池水与草木同色的画面，争先恐后爬满枝头的桃花，都在他的镜头下灵动起来。近日又见他在朋友圈晒出绿油油的草地，配文“网购了不少花种子，趁着春天撒了下去。”春天播撒希望的种子，到底是何种美好？惹得大家相邀驱车前往。

梅州的春天，是真正意义上的春暖花开，即便是连日的阴雨，依旧抵挡不住觉醒的草木，天一放晴，满树的新叶嫩绿喜人，满园的花香扑鼻，耳边的虫鸣鸟叫，整个世界就这样热闹起来。抵达目的地，原本被关在车内的喧闹一下就放飞了，宛如鸟儿冲出笼子一般，我们的热闹也就和周围的春色融合到了一起。

山村四周是农户自家的果园。梅州是金柚之乡，农户家果园里最不缺的自然就是柚子树了，此时的柚子树刚过花期，手指般大小的葫芦状小柚子露出绿绿的样子藏于叶下，精灵般迎着春风。除了柚子，枇杷种植也是此处的一大特色。正值枇杷采摘的季节，还没走近就听到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一个个黄澄澄沉甸甸的枇杷引来了偷吃的鸟儿。友人感叹农民的不易：这里的枇杷味美鲜甜，却躲不过早先知晓的鸟儿，早起的鸟儿不仅有虫子吃，还有枇杷吃。

果园的周围是大山，我们沿着雨后的山间小路向前，路面积满了冬日留下的枯枝落叶，脚踩上去，松软舒适，雨后的山林格外幽静更显通透。突然传来同行友人的一声惊呼，凑前一看原来是发现了不少微握小拳头的蕨菜。蕨菜知春，在雨后探出毛茸茸的脑袋，在山间羞涩地舒展。《诗经》有云：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见君子，忧心惙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蕨菜被视为春天的馈赠，来到农家的餐桌，即便是野菜，只需经过简单的烹饪，独特的味道便弥漫整个春天。

忆年少，逢春日周末，不管是天晴气爽还是细雨蒙蒙，定会和小伙伴们结伴进山采蕨。出发前，大人告知，蕨菜的汁液沾上衣服不容易洗掉需换上深颜色耐脏的衣服，物质匮乏的我们对衣物的爱惜岂是今日能比，听话地换上破旧的衣服，拿上装过农用化肥的蛇皮袋，一路欢歌向着雨后深山出发，寻找蕨菜的身影。蕨菜大多藏于半山腰，抑或躲在石头的缝隙，只要看见蕨菜的影子，我们便顾不上雨后山林的湿滑，手足并用往上爬，又或者拽着身边的树枝往下滑，靠近蕨菜身边，轻轻一掰，断裂处涌出汁液，不一会儿就能采到满满一袋。蕨菜要经过水煮，浸泡直至水清方能食用，这个工作一般都是交给大人。奶奶会在晚饭过后，将蕨菜和冷水一同倒入大铁锅，烧开十几分钟，直至蕨菜煮软，捞起，个头大的蕨菜还需要手工撕开。于是，在乍暖还寒的春夜，全家围在一盆蕨菜前，说着家长里短，双手拿起湿滑的蕨菜，一根根撕开。浸泡好的蕨菜仅需加入姜蒜作为佐料就能成一道美味，吃不完的蕨菜还可以晒干，具有祛湿等功效，怎能不爱？关于春天的记忆就这样零散于自然的风物，也散落在人群。

正怀念着齿边的清香，友人已邀往回走。此时山村四周的农家小屋已是炊烟袅袅，温暖的太阳也升到最高处。回到友人住所，端一杯袅袅升腾的香茗静坐屋前，暮春的阳光穿过翠绿的柿子树叶，洒在空地上，树影斑驳，照在脸上，似婴儿的手一般，暖暖的、柔柔的。山村的春天也就这样抵达心灵的最深处，温暖又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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