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宁竹板歌：四块竹板演绎百年传奇 一曲民歌唱出万里云山
竹板歌代表性节目《军长买鸡》。兴宁市文化馆供图
兴宁市非遗中心搜集的部分竹板歌专著、资料。
兴宁市文化馆供图
竹板歌第十三代传承人周天和在社区为群众即兴表演竹板歌。摄于2008年。兴宁市文化馆供图
兴宁市文化馆、非遗中心在明珠文化广场组织开展社区竹板歌演唱培训。兴宁市文化馆供图
“望将来呀笑吟吟呵，幸福生活乐融融哟，农村生活时比城市，青山绿水迷人心，呀利利哎呀……”双手手腕轻轻抖动，四块竹板碰撞出有节奏、清脆的声音，伴随着高亢的客语歌声，说唱出农民心中对新农村建设的赞扬。
这是客家人的民间曲艺，也是客家地区主要曲艺种类之一——竹板歌。
四块竹板走天下，一张嘴巴唱古今。竹板歌发源并主要流传于兴宁市，由赣南地区曲艺“古文”演变而来。最早为游方歌人（俗称“乞食”）演唱，所以又被称为“乞儿歌”“叫化歌”等。因其通俗易懂、形象生动，逐渐在梅州全市，广东河源、惠州、韶关，广西贺州，江西赣州等地区流传开来。并随着留洋海外的客家人而传播到世界各地，以致有“有客家人的地方，就有兴宁竹板歌”一说。
因曲调灵活多变、唱词通俗易懂、内容与时俱进，具有很强的宣传功能，竹板歌至今仍是客家地区流传较广的民间曲艺之一。
南方日报记者张柳青通讯员黄佑鹏钟思婷刘海阳
“有客家人的地方，
就有兴宁竹板歌”
身着客家传统服饰，站在以客家围龙屋做背景的舞台上，兴宁竹板歌省级非遗传承人钟柳红和市级非遗传承人钟伟华，一人手弹梅花琴，一人手拿竹板敲打伴奏，用客家方言唱起《军长买鸡》。这是今年9月在济南市举行的2019年全国非遗曲艺周活动上，上演的经典一幕。
兴宁竹板歌《军长买鸡》，是兴宁市继2016年杯花舞《明月照山乡》之后，再次登上全国舞台的优秀文艺作品，也是兴宁市非遗项目竹板歌1976年参加全国曲艺调演以来第二次登上全国舞台。
《军长买鸡》由山歌大师余耀南根据真实故事改编，讲述了一位红军将领到村民家买鸡，军民情深的故事。
“参演的都是国家级的非遗项目。参加其他演出的人问兴宁竹板歌是不是国家级非遗项目，我们说是省级非遗项目后，他们都表示很吃惊。”钟柳红说，当天的演出获得观演人一致好评，认为兴宁竹板歌极具地方特色，表演形式有趣生动。
“又有乞儿歌，沿门拍板，为兴宁人所独擅长”，清末著名梅州籍诗人黄遵宪在《山歌》一文中的记述，道出了竹板歌最初的“模样”。
清朝时期，有“小南京”之称的兴宁是“盐上米下”的过渡地区，赣南地区的商贩要到潮汕地区卖米卖盐必须经过兴宁。歇脚之时，这些商贩会唱起的赣南曲艺“古文”，逐渐在兴宁地区流传开来。
在竹板歌逐渐形成的初期，主要为游方歌人所使用，他们敲着碗唱着歌，为人们表演节目，以求获得粮食填饱肚子。这种表演方式慢慢地为兴宁人所接受，并将敲碗伴奏改为竹板伴奏。
“在本地化的过程中，竹板歌由"古文"的四句体逐渐向五句体过渡，所押音韵与兴宁语音相同，所以竹板歌又称为五句板。”研究兴宁竹板歌多年的文艺爱好者陈作新介绍，竹板歌初为卖药、讨食和说善书者使用，后来做佛事的人借竹板歌劝化心里有疙瘩者、病者和死者家属，帮他们解除思想痛苦，因而又称乞食歌、教化歌。
清朝兴宁道士在表演道教舞蹈时，起初是以竹板伴奏演唱竹板歌。而更多的是民间艺人用于说唱情节曲折的民间故事传本，一代一代相传下去。
清末民初，竹板歌有专门的学堂。当时兴宁水口镇的刘满（刘斋古）和宁中镇的朱满（朱焕龙）设立忠义堂，招收24个学徒传艺，专门培训竹板歌说唱艺人。
封“满”字是对说唱艺人的极高评价。当时不少封“满”字的艺人，都出自忠义堂。后来刁坊镇的罗满（罗佛云）、张善初等都以竹板歌授徒或谋生，又培养出一批竹板歌说唱艺人，并一直延续下去。
随着艺人越来越多，竹板歌也开始向周边地区发展，并随着留洋海外的客家人传播到世界各地。据不完全统计，兴宁竹板歌流传到广东、江西、福建、广西、海南、湖南及港澳台地区和东南亚各国的客家人聚集地。
“可以说有客家人的地方，就有兴宁竹板歌。”陈作新说。
“会唱山歌
不一定唱得好竹板歌”
竹板歌在传入客家地区的过程中，唱法上深受客家山歌的影响，被认为是客家山歌的“孪生兄弟”。
“想起过去系凄惨，朝朝洗面用衫祺。苦在心头笑在面，凄凉唔敢话人知。”从歌词结构来看，兴宁竹板歌被山歌“同化”，唱词每首为五句，每句七字，歌词中不仅蕴含中华传统文化中的“赋比兴”手法，而且多运用直叙、歇后、叠字等多种修辞手法。
虽然竹板歌是由赣南的“古文”传入而来，但是唱腔因受到客家山歌的影响，音调更接近于山歌，显得婉转悠扬。
“会唱竹板歌的人一定是山歌大师，但是会唱山歌的人却不一定唱得好竹板歌。”钟柳红说，这是由于竹板歌的五句体大大强化了叙事功能，且唱调有哭板、怒板、骂板、吊腔、欢板、拖板等十余种，演出过程中还可增加道白、独白、对白、夹白等，更适合叙事。“竹板歌可以展现各种各样的故事，比如梁山伯与祝英台、孟姜女等传统故事，也可以说唱出百姓之间发生的有趣小故事。”
竹板歌的表演不受时间、空间的限制，既有站唱，也有坐唱，还有表演唱。既可以单人唱，也可以双人唱，还可以多人唱。说唱者可以变换语调，模拟各种人物角色的声调动作。
竹板歌最大的特色，便是运用四块竹板作为表演道具。每块长6寸宽1寸，其中有一块边缘呈锯状。采用的是南派竹板打法，很富技巧性，表演者一只手握三块，又必须隔开一块和二块，用于击打节拍，而另一只手握锯状竹板，是用来调节节奏。它与另外三块竹板相摩擦，会发出一种独特的声音，更增添了竹板的韵味。演唱者用竹板伴奏击拍，说唱到一个段落时，摇动竹板发出呖呖的声音，简直是出神入化，更能吸引听众。
唱竹板歌对艺人的要求极高，不仅需要非常熟悉八大韵，而且需要把各大传本烂熟于心，做到张口就来。在表演的时候，还要配上喜怒哀乐的表情，才能吸引观众。艺人唱竹板歌时，不仅要一边唱一边想词，还要投入感情，演技到位，“有时候还可以把现场看到的、当时的心情用竹板歌的形式唱出来，这对表演者的功底和技艺要求颇高。”钟柳红说。
由于表演形式多样，竹板歌在不同地区也会呈现出不同特色。如兴宁水口镇靠近河流，当地的竹板歌多呈现为随心所欲的曲调，唱法上也显得悠扬舒缓。而位于边界山区的罗浮镇，竹板歌的风格则呈现出厚重、凄厉的腔调，展现罗浮挑工身上的重负和生活的重担。根据各地表现出的不同特色，竹板歌也被分为劳动歌、时政歌、仪式歌、生活歌和故事歌。
“听竹板歌，就能听出一个地区特色和经济社会发展情况。”钟伟华说，竹板歌发展至今，不仅是一个个传统故事的传承，更是当地风土人情和历史文化的见证。
“竹板歌在不同时代
承担不同使命”
“不忘初心向前冲，新嘅征程当先锋，撸起袖子加油干，凝心聚力建奇功，描绘远景似彩虹……”兴宁市围龙讲堂上，钟柳红和钟伟华受邀用竹板歌的表演形式宣扬正能量。诙谐幽默的语言、接地气的表演方式，让现场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兴宁竹板歌之所以能延续至今，且保持着一定的热度，与它本身所具有的教化、社交、审美、娱乐和传播知识的功能有关，能宣传教育群众，丰富群众文化生活，促进精神文明建设。
在土地革命、抗日战争、解放战争时期，竹板歌对宣传动员群众抗日、反对国民党反动派、推翻封建统治的斗争，曾产生良好的激励作用。
“嘱涯（我）夫来嘱涯哀（母），百万家财心放宽；救济穷人救济国，打平世界占（才）归来，细声问你该唔该？”时任中共兴宁县委书记蓝胜青、罗屏汉，县委委员蓝亚梅、张瑾瑜、何亚清等，都经常利用竹板歌宣传发动群众参加革命。据不完全统计，目前已搜集的红色革命宣传歌曲有2000多首，既通俗易懂，又易于传播。
新中国成立后，兴宁人民用竹板歌歌颂党和社会主义，赞美新生活，创作了一大批竹板歌作品。同时，文化部门重视竹板歌说唱活动，注意培养演唱人才，彼时文化馆工作人员下乡时，每人都带4块竹板下乡，分区分期举办竹板歌说唱培训班，培养了一批骨干人员。农村的文艺组、俱乐部、业余剧团普遍运用竹板歌进行宣传，为中心工作服务，深受群众欢迎。
改革开放后，兴宁竹板歌进入鼎盛时期。每晚和周末，文化馆大厅内挤满了听众。文化部门多次举办培训班，由老艺人传授竹板歌技艺，包括打竹板、演唱技巧，现场示范表演，组织新编竹板歌传本大会唱。
而如今，竹板歌的艺人们不再走村串户进行表演，而是作为文艺轻骑兵在乡村、社区表演，歌唱人民的新生活，展现新农村建设的新成就，传播文明理念等，让传统艺术适应时代发展，在今日生活中展现新的功能。据了解，兴宁每年有200多场竹板歌演出，满足了城乡百姓的文化需求。
虽然在当今依旧有表演市场，但目前爱听竹板歌的大多数是老年人以及一部分中年人，听众偏狭窄。青少年群体较少受竹板歌的熏陶，不喜欢其过于老化低沉的唱腔。
为了吸引更多年轻人关注，以钟柳红和钟伟华为代表的传承人不断改良演出方式，而今竹板歌的表演用具除了四块竹板外，还配合梅花琴等用具，让竹板歌的曲调更悠扬。
另外，针对兴宁竹板歌人才青黄不接的现状，兴宁市文化部门不断采取措施，通过举办培训班，组织演唱比赛，培养了一批中青年演唱人员。同时，通过组织专业人士进校园、进社区进行宣传，让更多年轻人了解、接受、学习竹板歌。
据了解，兴宁竹板歌现有各级别传承人40多人，有20多个民间艺人，每年培训2000多名中小学学生。
“我们现在还时常受邀到江西、湖南、河南等地进行表演，甚至一些东南亚国家也会邀请我们去表演。竹板歌的娱乐性，让它深受大众喜爱。而宣传功能又赋予它在不同时代有不同使命。”钟柳红说，兴宁竹板歌在当代依旧有传承发展的必要，以群众喜闻乐见的形式，宣扬正能量。
■链接
土地革命战争时期
兴宁竹板歌摘录
嘱涯（我）夫来嘱涯哀（母），百万家财心放宽；
救济穷人救济国，打平世界占（才）归来，
细声问你该唔该？
朝就西来暮就东，穿州过省去进攻，
妹妹青春年纪少，心雄胆壮打先锋，
到处欢迎到处同。
共产党来矛（没）惯（那么）差，矛话穷人杀穷侪（人）；
穷人占（才）是涯兄弟，要杀也杀资本家，
杀到敌人地上爬。
为民立志上战场，手提武器五尺长，
埋骨不顾桑梓地，捐躯为国永留芳，
共产主义放光芒。
土地革命爱实行，田地重新分配平，
家家都有田耕种，衣食平均心占甘，
共产主义来实行。
共产主义话你知，只有共产吾共妻，
只要两人心甘愿，吾使媒人也可以，
喜结鸳鸯笑微微。
潘洞启程去会昌，郎点蜡烛妹烧香，
两人跪下发过誓，革命永不变心肠，
吴使缅涯到天光。
涯今革命去江西，牵着妻手教我妻。
缅涯请多缅日后，日后自有出路时，
共产主义占光明。
东边烧火西边烟，两人虽别心相牵。
我劝我郎多放心，放心打仗粤赣边，
打到胜仗把手牵。
兄弟姐妹莫悲哀，义妹虽死心里安。
生为革命除劣绅，死变鬼雄杀狗官，
杀得白狗才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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