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志固常在

深圳特区报 2019-01-09 06:37

◎ 黄启键 (深圳)

已届寒露时节,山峦间笼罩着薄雾。缓缓沿着石台阶往上前行,静止的空气开始有了凉风的感觉,野草间的露珠早已从脚下透进汗湿的躯体。一呼一吸,一步一趋,靠着务必登顶的意念拾级攀登。

记得第一次登上阴那山是在1993年春节的一个下午。山顶薄霜漫漫、冰凌裹翠。站在山顶嶙峋的山石上,斜阳中的蓝天是那么令人陶醉。已不记得当时上山和下山的艰辛困苦,但相隔24年再次访问这座山,潜意识还是有些畏难的。言已出,约已定,毅然决然还是在凌晨六时如约抵达大埔万福寺后山,开始了这次阴那山行。

阴那山位于莲花山脉东北部,人称粤东群山之祖。山的东南面为大埔县大麻镇,另一面则是梅州市梅县区雁洋镇。唐代高僧在前山和后山结茅修真,分别成就了大埔境内的万福寺、梅县境内的灵光寺。梅县雁洋镇曾投资开发阴那山,修建了登山公路,驱车可至主峰附近大石坪。而大埔这边,则保留了原始的登山古道。

登山道比原来平顺了许多,看得出曾经多次修缮的痕迹。山麓的这片竹林显得异常静谧,偶有鸟鸣在竹叶间滑过。拂晓时分的天色映衬着黛青色的竹节,这无数的竹节间泛着充满生机的白光。越往高处,原生态的高大树木少了,由山石构成的景致渐次浮现。由三处乌黑的突兀石堆构成的“乌猪三阵”、小溪边如猴子抬头远眺颔首的“顽石点头”、绝壁间凌空飞架的两处石桥“牛颈仙桥”和“仙人石桥”等等,每一处景观都添加了民间传说或想象色彩。路边不时看到荒废的土屋、石洞遗迹和凉亭,大概是当年僧人苦修的岁月留痕。

行进时不时惊动正在树下腐叶间觅食的山鸟,山鸟扑腾而飞。抬着越发沉重的双腿往上挪,汗珠从额头发际往下滑,湿透的T恤衫粘贴在身上。路边山石下有许多大小木棍,据说支一根就腰腿不痛。此时,停顿下来也尝试以山石支撑一下,看看能否缓解腰腿的酸痛。粗重的喘息伴着粗重的步履,挑战越来越陡的山径。眼光不时留意路边岩石间滴出的山泉,因为所带的水在山下便已消耗殆尽,真体会到“渴时一滴如甘露”的意味。下了决心,没有给自己打退堂鼓的理由,终于坚持到了山坳的大石坪。此时,不少前一晚在山上露宿看日出的行者正回到营地整理帐篷。

再登3824个“九天云梯”石阶,抵达阴那山海拔1297米的五指峰中峰玉皇顶。近处奇峰集聚,插入云霄,周边山峦次第向远方舒展开来。在初升的阳光照耀中,山峦以峰脊为界,一边明媚苍翠,一边则黛色迷蒙,正如杜甫诗描写的“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再远处,可看到山间坐落的一些村庄和隐约呈现的城镇剪影。更远处,山峰融合在白茫茫的云雾中。古人曾在这留下“五指峰巅极目舒,白云深处望三州”的诗句,此时,放眼四顾已看不清远处云雾中的梅州、潮江、汀州,看得见的是由清晰到朦胧的山水与云雾的融合,山脉与城乡的交汇。

回望来时路,上山的路径早已隐藏在山谷沟壑。从原路返回,我清楚,下山不比上山易,那将更加考验身体的耐受能力。谈不上有多大的难度,也说不上有多艰险,但长达近4个小时的登山旅程,仿佛进行了一次灵魂的磨练。

也许是生长在粤东山区的缘故,一直以来对山有种特殊的情感,也对登山运动尤为关注。每每追寻能够登顶世界14座8000米以上山峰和七大洲最高峰的勇士,羡慕他们登顶的足迹和豪迈的体验,敬佩他们为实现人生梦想锲而不舍的执着。掐指算算,所登过的泰山、衡山、恒山、武当山、罗浮山、峨眉山等千米以上的山,都是借助汽车或缆车至临近山峰再攀爬的,过后未能留下太多特别的感受。而阴那山徒步上下,切实让自己体验了攀登之乐。

渐行渐远的过程,是对大自然和自身逐渐加深了解的事实判断过程,从中能获得容载万物、厚积德行的价值判断,也是不断进取、自强不息的行动实践。我觉得,这是一种智、仁、勇的心志磨砺,也是积极乐观的人格提升。少一点借口多一点行动、少一点犹豫多一点果敢、少一点懈怠多一点精进,青云之志不就在那巅峰吗?

阴那山,我向往的山,使我初心不变、猛志常在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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