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
一想起被王小波屡屡称赞的杜拉斯名作《情人》的开篇,一种丘陵为沧海,人世烟雨的苍茫感,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那时,我刚上高中。第一次离家,来到繁闹的市区寄读。办理完住宿后,我独自跑到榕江边,面对夜色,静静听流水与车马声。那条江,我并不喜欢,此后白天路过,常常可看到江面浮泛着成堆的水浮莲。它们拥挤着、争抢着,似乎有吞噬整条江的野心。
我在那遇到了一个初中同学,我们那所初中,只有我们俩考上市一中。他也挺无聊的,说要不我们踩单车去作家书店看书吧。
作家书店给我的印象很糟糕。书店内教辅类的书多,“闲书”少,一些陈列在明显位置的所谓世界名著,纸张印刷粗糙得很。其时,我没读过多少书,仅凭直觉,对这家书店的印象便大打折扣。我记得在里面,看到有揭阳本土作家的书籍,有的小说有意用方言写就,表面读来很接地气,但语言驾驭能力和构思极差,视野狭窄,险些毁了我对文学的想象。唯一好处,是让我多识了些俚语俗话。
自那次后,我再没进去过作家书店。那次我有购书,一册,晚明人陈继儒所著的《小窗幽记》。书名取得妙,我先有三分好感,捧在手中展读,那些格言式的妙语,又处处闪现作者阅世的通透与智慧,刹那便攫获我心。于是,果断买下。其后,夜里回到宿舍,就着手电筒微光,趴着,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看,谨防被宿管阿伯发现。等看完,关了手电筒,才发现靠着马路的窗,有大片月色落在枕上。
今时想起,觉得有两句话描述此境甚为精妙: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
此时此地,重翻旧书,当年明月已不识。除了歪歪扭扭的划痕,看内容却是如对陌生人。我不惊讶自己的反应,甚至觉得本该如此。物非,人亦非,彼时同学,已有谢世,余者多数路上相逢,也未必仍相识。
“鸟啼花落,欣然有会于心,谴小奴,挈瘿樽,酤白酒,饮一梨花瓷盏,急取诗卷,快读一过以咽之,萧然不知其在尘埃间也。”
傍晚时读到这则小品,那是我从前未曾留意过的,书内没做任何标记。我是在树下躺了半小时才回家的,带着疲倦肉身,以一种沉重,读陈继儒的轻逸与欢爽,隔着时空,存在体与消逝物两相碰撞,感慨顿生。
记得曾和诗人余史炎谈到,有时间、闲情,写诗才能坚持得久。而如我辈,为日常烟火所裹挟,个性、心性、创造力,无时不被现实所消磨耗损,即便一身诗意,身已先为生活所杀,哪里还会什么杨柳岸晓风残月,看雨丝风片,看花花草草生生死死随人恋。到了一定年龄,我们更适合用米饭当情书,而非玫瑰。不管白玫瑰,还是红玫瑰,抒情到此为止,乖乖接受现实。
生而曳尾涂中,想要“萧然不知其在尘埃间”,哪有那么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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