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大布匹市场的“二次创业”
中大布匹市场兴起了广州国际轻纺城等大型商业实体，开始走向专业化、高端化。资料图片
走出中山大学老校区南门，望向新港西路南面，人车往来、一片熙熙攘攘，映入眼帘的正是全国闻名的中大布匹市场。一直以来，两者隔着新港西路各成一个相对独立的世界，一个是闻名遐迩的高校，一个是有着“全国面料看广东，广东面料看中大”盛名的专业市场，书卷气与烟火味隔街相对。
近来，这一格局被打破。随着“中大国际创新谷”几个大字组成的标志建筑也在中山大学南门附近竖立起，让三个“中大”在这里交叠。新来的“中大”正是广州海珠区谋划的中大国际创新谷，其背负着打造广深港澳科技创新走廊知识转化枢纽的目标。
中大布匹市场的转型，争论多年后几乎成为共识。8月28日，在此举行的“中大国际时尚中心创新论坛暨广州市海珠区中大国际创新谷纺织产业联合会成立大会”上，是否该转型被一笔带过，而该如何转型，却引得各方代表百家争鸣、场面颇为热烈。
●南方日报记者傅鹏
1缘起偶然，成于产业化浪潮
目前，位于海珠区瑞康路的中大布匹市场范围约1.5平方公里，拥有59个分市场、商铺约2.3万间、总建筑面积约300万平方米，经营品种超10万种，直接从业人员10万人以上，关联产业人群超过200万人。
如今，中大布匹市场俨然一棵参天大树，三十余年积累的口碑、目前估算超过2000亿元的年交易额等让中大布匹市场（即中大纺织产业商圈）在行业内的地位举足轻重，也成为国内数一数二的纺织服装面辅料交易市场集聚区。
但最初，其“种子”落在这里时却颇具偶然性。早在上世纪80年代，海印桥底形成了摆卖毛线、布匹的地摊商贩聚集地，后因市容整治于1988年被统一迁移至现在中大布匹市场的所在地。
“那时候中大布匹市场周边还是一片农田。”作为最早一批来此的经营者，广州市扬纤纺织有限公司总经理盛达波记得当时的创业艰难。此后，从地摊、铁棚到简易商铺、大型商业实体，他也见证了中大布匹市场的成长过程。
“种子”飘来是偶然，但大树长成却不是。
广东从上世纪90年代起成为全国服装大省，而广州也是全国首屈一指的服装集散地。在服装市场与纺织品生产带动下，中大布匹市场满足了珠三角地区服装企业对于原材料巨大的需求，迅速形成产业优势。《广州中大布匹市场转型升级的新思路与新模式》这份专题研究报告分析称，广州中大布匹市场是珠三角工业化道路的产物。
“当时还是物资缺乏的时代，全国很多纺织品都是从广州集散来的。”盛达波说，他和家人本来是在老家四川、佛山西樵、普宁等地做服装面料，来到广州后发现集散在这、市场在这，就留下来发展了。
广州国际轻纺城相关负责人表示，时至今日，中大布匹市场的流通优势依旧显著，货源来自全国各地，销往全国，也正是广州“千年商都”的城市特质的一种体现。
再加之当时中大布匹市场周边城中村带来的廉价空间和廉价劳动力，在原始而快捷的“现场、现货、现金”的交易方式等因素的综合作用下，中大布匹市场迅速“抽枝发芽”，成为了全国乃至全球知名的纺织商圈。
2“过速成长”的得与失
市场带来活力的同时，其自发性也为中大布匹市场的转型与升级之难埋下伏笔。
最让外界诟病的一大问题是交通拥堵。途经瑞康路塞上半小时，很多司机都习以为常。让人望而却步的同时，甚至让车“知难而退”。在下午出货的高峰期，会出现网约车宁愿扣分都要取消订单，部分途经的公交车每天下午就会调整线路等现象。
造成拥堵的原因复杂，源头却在中大布匹市场。例如，“上午采购、下午生产、隔天出货”的现货供应模式带来了效率优势，却也要求采购、生产、运输的各个环节在周边，对于商户来说，租用周边城中村的廉价空间用作仓储用房和生产场所、聘用廉价劳动力、利用五类车输送等，成为节约时间成本、生产成本的关键选择。所以也导致了中大布匹市场一带制衣小作坊、各类仓库集中，五类车混杂，人口过密等问题。
效率、成本优势催生了中大布匹市场“过速成长”，由此带来了消防安全、治安、生活居住环境恶化等诸多问题。社会治理问题只是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中大布匹市场开始跟不上社会发展的节奏。
从地域上看，中大布匹市场所在的海珠区，已从曾经的老工业区转变为一线城市的中心城区。近年来，外界用“逆生长”来评价海珠的改变，在中心城区功能的发挥和海珠产业的发展等要求下，其目标更是把整个区打造成为创新岛。
去年，中大国际创新谷启动，其目标是打造成为广深港澳科技创新走廊知识转化枢纽。而近来发布的《海珠区产业发展规划(2018—2035年)》对中大布匹市场所在的凤阳街道也提出产业目标，一是基于布匹专业市场改造发展品牌设计、布匹供应链管理、时尚会展等高端服务环节。二是利用布匹市场释放产业空间，打造环中大的国际技术孵化转化功能载体。
海珠意欲把中大布匹市场一带打造成一片产业发展的“良田”，中大布匹市场却如同矗立在这里的一棵大树，虽枝繁叶茂，却鲜有结果。尽管其年交易额数据巨大，但中大布匹市场对于当地的经济拉动、税收贡献、当地人口就业等贡献远远落后于其体量。
同时，纺织服装面辅料产业也面临着转型升级的压力，引领行业之先也意味着容易“船大难掉头”。“当既有经营模式依旧盈利的时候，很多人不愿意创新发展。”盛达波说，他早在1999年前后开始走上品牌化道路，但和他做出同样选择的同行并不算多。
近来，尽管中大布匹市场也兴起了广州国际轻纺城、珠江国际轻纺城、长江（中国）轻纺城等大型商业实体，开始走向专业化、高端化，但临街分散型市场、仓储式市场依旧是“主力”。
3“存量改革”与“增量创新”
意识到危机的中大布匹市场显然也不想做被温水慢煮的那只“青蛙”。《海珠区中大商圈打造“国际时尚设计中心”规划研究报告》这份调研报告指出，中大商圈面辅料企业94%自身有转型升级需求。
“父辈和我们年轻人经营是两码事，他们比较守旧，我们更注重创新。”当时只有19岁的洪英辉来到中大布匹市场发展，在磨砺了10多年后，他于2014年前后“子承父业”成为辉艺公司的负责人。在他看来，只有创新才能不被淘汰。
尽管成晓琴担忧中大布匹市场内的五类车，但她毕业后还是在中大布匹市场周边的一个创业园建立了以个人名字命名的服装设计公司。2009年毕业时，她的毕业作品在广州国际轻纺城举办的中国（广东）大学生时装周T台上被展示，这里实现了她从学生到设计师的蝶变。目前，该时装周已经连续举办14年，超过20000位高校服装设计专业的毕业生在这里亮相。
无独有偶，FDC面料图书馆的首席品牌官王小灿第一次来到中大布匹市场就“爱上了这里”，在她看来市场活力是这里最难能可贵的地方，但转型升级同样急不可待。目前她在距离中大布匹市场不远的唯品同创汇成立了FDC面料图书馆，就希望发挥这里的优势，通过互联网手段让设计师可以共享全球面料。
纺织服装面辅料产业天然适合发展时尚产业。《海珠区中大商圈打造“国际时尚设计中心”规划研究报告》称，广州是打造世界第六大时尚之都的最佳候选者。中大国际时尚中心创新论坛上，中山大学中大咨询产业研究院院长王微见也表示，时尚产业已经成为世界级湾区标配，应当把中大国际创新谷作为广州打造世界级时尚之都的主要承载地。
“这次产业联合会成立就是为了促进行业自管自律，助推中大纺织商圈良性、健康、有序升级发展。”中大国际创新谷纺织产业联合会会长郑凯说。
“存量改革”的同时，更有“增量创新”。自去年中大国际创新谷启动后，今年1月，科大讯飞人工智能产业园开园运行，已有30余家企业进驻。正如海珠区的TIT创意园走出了微信，“新势力”的出现孕育了更多的产业可能。
“治本”还需徐徐图之，“治标”的效果已经开始体现。中大布匹市场所在的凤阳街道正推广其创新探索出的分片围院式管理，撬动各界力量推动五类车治理。凤和联社康乐村、鹭江村，五凤联社等周边地区的旧村改造正借助中大国际创新谷的建设稳步推进……
改变，正是中大布匹市场当下的写照。能否真正“蝶变”为中大国际创新谷，能否成为全球时尚中心，能否孕育出更多的可能，中大布匹市场的“二次创业”值得期待，也有待时间去见证。
■观点
阿里云工业及智能制造总部总监叶勇：
纺织行业可通过“思维归零”实现行业重构
“消费互联网正倒逼传统产业的数字化、网络化与智能升级。”阿里巴巴集团阿里云工业及智能制造总部总监叶勇表示，在这个趋势下，阿里云推动了海升集团发展智慧种植，中策橡胶提升炼胶合格率，肯德基实现智能点餐、电子支付等，行业覆盖了一二三产业。
纺织行业如何数字化转型？叶勇认为，其面临转型动力不足、数字化人才难觅、标准体系不完善、数字治理跟不上、数据自动流动难、转型基础薄弱等挑战，同时纺织行业也有着产业协作多维化、生产过程复杂化、市场需求多样化、产品服务增值化等转型动力。为此，他建议纺织行业可以通过“思维归零”，重新思考谁来生产、生产什么、用何工具等问题，在产业重构的过程中实现指数型增长。
叶勇强调，数字化转型的本质是人的转型。此外，要注意以数据为中心，实现组织、决策流程、创新文化等创新重构才是重构纺织行业数字化转型的核心要素。
中山大学中大咨询产业研究院院长王微见：
中大商圈应成为广州传统专业市场转型升级的试验示范区
“中大商圈（即中大布匹市场）存在不是一个市场规划的结果，是市场经济自然发展的结果，并形成了完整的产业生态系统。”中山大学中大咨询产业研究院院长王微见表示，中大商圈经过30多年发展，目前形成“北柯桥、南中大”的产业格局，现在中大商圈面临新的关口，而发展方向应是建立时尚中心。
王微见表示，鸡蛋从内部打破才是小鸡，中大商圈需要自主性的转型升级。他认为中大商圈未来发展模式将实现三大转变：在发展核心引擎上，将从面辅料展示交易占主导转变为时尚设计生态圈；在产业链发展模式上，将从全纺织服装产业链发展转变为全时尚生态系统发展模式；在技术手段发展方面，将从传统纺织服装产业发展转变为数字时尚全生态融合发展。
中大商圈如今价值何在？王微见认为，中大商圈拥有打造时尚产业的雄厚基础，应当成为广州传统专业市场转型升级的试验示范区。未来中大商圈可以大力发展时尚产业高附加值环节，通过中大国际创新谷与其他地区互联互通，带动周边城市时尚产业等实体经济发展。同时，中大国际创新谷毗邻琶洲人工智能和数字经济试验区，数字经济产业发达，拥有发展数字时尚产业的雄厚基础，符合时尚产业的发展趋势。目前，时尚产业已经成为世界级湾区标配，代表着世界级湾区发展的潮流，应当把中大国际创新谷作为广州打造世界级时尚之都的主要承载地。特别是新消费时代背景下，追求时尚及高品质生活成全民趋势，应当将中大商圈打造成为世界级时尚消费中心，并为广州打造国际商贸中心、建设国际大都市提供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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