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不去的亲情

汕头日报 2019-06-30 01:04

揭阳炮台桃山是我的故乡。在经春入夏之际,因二伯父病重,我和爸妈、弟弟踏上了从汕头去揭阳返乡探亲的路途。

一路上,已过古稀之年的爸爸,絮絮叨叨着小时候每次返乡探亲的事儿。爸爸说得最多的是我的事儿,说起我的事,爸爸满满的得意,其实就是希望我能记住他对我所有的好。爸爸清楚地记得,那年我们一家四口返乡拜年,回到奶奶家才发现我喜欢的新花衣不见了,爸爸借了辆28寸自行车按原路回去找,累得气喘吁吁、热汗直流,还是没找到。爸爸还清楚地记得,每次到村口的粿条摊,我总是缠着要吃一碗。每次看到我们姐弟俩囫囵吞枣,吃得连渣都不剩,爸爸高兴得连那两道浓眉也充满了笑意。如今,那个我熟悉的粿条摊再也找不到了,可那飘香的味道,那热腾腾的雾气,似乎还在眼前。

一路撒下的记忆花瓣,为沉闷的旅途增添了些许色彩。终于到了伯父家。一进门,看到病床上骨瘦如柴的伯父,爸爸忍不住擦眼泪,一声“二哥”,也把伯父惹哭了。忙碌了一辈子的二伯,乐观了一辈子的二伯,善良了一辈子的二伯,也要强了一辈子的二伯,那一刻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呜呜呜”地哭起来。可他总觉得自己没有照顾好自己,让孩子们受累了。看着二伯不停地努力地擦拭额头的汗,其实我知道他是想擦拭那令他难堪的眼角的泪,而不想我们难过。面对此时此景,泪腺发达的我,早已热泪盈眶,为了顾及大家本已沉重的心情,我抬起头,佯装四处张望,任由眼泪打转……

家长里短,嘘寒问暖,已近中午。妈妈想去看看大伯父的女儿,一个她记挂了一辈子的人,也是一个疼爱我的堂姐。爸妈当年是知青,下乡到海南,我在海南出生。因为没有人照顾,又未能送托儿所,爸妈还得上班,家族无闲人,怎么办呢?经过最终商定,让比我大12岁的堂姐,一个正在读书的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孤身一人乘车搭船漂洋过海来到我身边。我也不知道那时候大伯父大伯母怎么舍得,怎么忍心让一个只有十二三岁的女孩来到天涯海角……远远地,我看到一个穿红衣的人影,定睛再瞧,是堂姐。她看到我们了,便迈着有些蹒跚的步伐,急忙向我们走来,双手紧紧地拉住了妈妈的双手。我细细端详她,岁月的刻刀没有更多地垂爱她,而是在她那脸上刻下一道道皱纹,古铜色的皮肤显然是田间劳动的杰作,大大的眼袋,花白的头发……无不告诉我,堂姐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喜欢扎着长长的马尾辫,一笑就露出两个小酒窝的少女了。我顺势搭住她的左肩,虽然高出个把头,却没有那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更多的是一种惋惜。成长的付出,生活的压力,家庭的负重,即使她努力挺直腰身,我也得微微颔首,才不至于错过与她之间的眼神交流。

她一说起在海南的那段日子,满嘴唠叨满脸幸福。堂姐边回忆边讲述还不时捏了捏自己的两腮,那是我儿时的记忆。每次趴在她的背上,我总爱揪她的辫子;每次躺在她的怀里,我就爱戳她的小酒窝,捏她红红的两腮,即使疼得哇哇叫,她也舍不得骂我打我。说着说着,堂姐流泪了。我想,她应该不会是为了当年离开父母,离开家乡,放下自己手头该做的事,千里迢迢跑去海南而伤心吧!那些回忆应该是她心灵深处最珍贵的部分吧!堂姐还记得,她离开海南时,我哭着闹着,双手紧抓她衣角不让她走的情景。那时妈妈给她准备了好几件新衣服,因为家乡有十五岁“出花园”的习俗,提前帮她备下了。她很感激,因为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想有件新衣穿真的是奢望,可是我的妈妈省吃俭用为她准备了新衣,虽然此事已过去近半个世纪,但堂姐却依然记得,念念不忘。

时间匆匆,离别之际,我们合影了。因为我们都不知道,下一个相聚会在什么时候,会在什么地方,这个瞬间或许就定格为永恒吧!堂姐已是祖母级的人物了,照顾孙儿成了她生活的又一个主旋律。似乎前天她正背着我,在屋前忙活;昨天她正背着自己的孩子,在院中忙碌;今天她正背着孩子的孩子,在门口与我们挥手;不知明天她又要忙些什么……

我无以为报,只能在心里暗暗地为他们祈祷:“二伯能早日康复,堂姐能幸福快乐!好人一生平安。”

看着手机里的照片,想到妈妈和堂姐上一次见面已是12年前的事了,我感慨时光飞逝。12年的时光,12岁的距离,12个365天。我们虽然忙着书写自己的人生,奔向各自的前程,但对彼此的思念和牵挂是相同的。亲情是美好温馨的,它将永远留在我们的心间。

短暂的相聚后,我们踏上回家的路。我不时回头看看渐行渐远的人与物,想到二伯,想到堂姐,想到家乡的亲人,心中充满温暖与亲切,往事历历在目。放眼远方,前景美好。消逝的是时光,的是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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