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雨寻花 （外一章）
● 王 畅
这场雨毫无征兆降下来，干燥了半个冬季的地面又开始湿润。很多人慌忙跑开，试图躲开这柔软缠绵的敌意。校园里本来有点萧条冷清，现在倒有点春意盎然——人群中凌乱的交叉步，掠过雨中的鸟儿，喧闹，真像春天。
进入冬季，台风渐渐销匿于人们的视界，雨量相对应减少，我的伞怎么说也经历了一个季节的风风雨雨，但早已被荒置于零乱的杂物箱。找到时上面覆了一层薄薄灰尘，像战败的将军一样落寞，我用白纸将尘埃拂了去。
虽然雨伞能挡住冬季的雨，但是挡不住刺骨的冷，寒风从四面八方来，灌入身体，冷得直叫人哆嗦。我就这样一边撑着雨伞，一边颤抖，走在寻花的路上。
动物寻觅的目的无非两个，一个寻找猎物，另一个寻找栖息地。他们处于物欲支配的阶段，只有快感，没有美感。肚子饿了就去觅食，食饱了就休息，生命运转在这两者之间。而人之所以为人，当然有超脱物欲的追求。
比如，寻花这件事。
最近正值学校紫荆花开的季节，寒雨骤然而至，把树上的花儿啪啪打落在地，却意外酿成了一场美。紫色的花瓣铺满道路两旁的草丛，突如其来的娇艳的紫远远看去，差点让人误以为是哪个调皮捣蛋的画家挥手弄就的颜料。看到这些图片时，我感到惊诧。
落花照不出意外引来朋友圈的热闹，同学们纷纷点赞，转发校媒的推送，感慨美景。而实际情况有多美，恐怕大家都不知道。与其道听途说不如亲自去看看。而且雨天一过，落花很快枯萎成泥，美也会像时间一样转瞬即逝，我想好好珍惜这场意外。如果因天气恶劣而畏缩，就此错过，大概事后我可能会扇自己几记耳光。人总是因为错过某些东西而懊悔不已，那当初为什么要让攥紧的手松开呢？
于是，下午一考完期末考，大脑还热乎乎地纠缠于试题之中，我便冒着冷雨寒风，踏上寻花之路。
紫荆校园果然名不虚传，每走几步，一树一树的落花便映入眼帘。站在紫荆树下，浓密的绿叶把整片天空都抹了去，娇艳的花色渲染了脚下的大地，仿佛将人置身于浪漫之境。我蹲下身，拿出手机，摄下这一幕幻境。
绵绵不绝的雨越下越忧郁，我瞧了瞧表，原来6点了。天色慢慢阴沉下来，我再次拿起手机时，发现手已被冻僵，臃肿粗糙，试着扭了扭手背，毫无痛感，完全没了知觉。
回来的路上，烟雨蒙蒙，行人流水般来来去去，雨滴偶尔窜入伞内，直接打在热脸上，偶尔会惹起心底一阵小小的凄凉意。我总在想，如果雨是一位姑娘的话，她大概有一双灰色的大眼睛，渗满了泪水，那泪水长着一双玻璃色翅膀，以为随时会飞走，然而不会，永远悬在眼睑上，致使这位叫“雨”的姑娘眼神阴郁而缠绵。
身处之地，雨经常有，飘雪未曾有，雪是远方，雨才是最亲近我的生活。
动物也不会触景生情吧。
时间操场
我在两间小学呆过，乡村和城市的基础设施差距确实比较大，这一点也暴露在操场上。
那间乡村小学没有塑胶跑道，只有粗大的沙子填充脚下的路，草坪上的草高低不齐没有专门的人看护。有些地方甚至长不出草，裸露出光秃秃的泥地，如同一只长了癞子的狗，让人怜悯。但乡村的孩子似乎比城市的孩子更会寻找快乐，他们也能在这里玩得不亦乐乎，夕阳滑落的时候，才恋恋不舍回家。
不同的年龄阶段进入不同的学校，每一个操场都是一个巨大的吸收场。小学和初中阶段我只在这里看到快乐。为了快乐，放学后我们把篮球当成足球在操场上踢，跑道上的女孩子也不知是崇拜地望着还是嘲笑般看着我们表演，反正吸引了足够的注意力，我们似乎踢得更带劲。
我们也会为了操场旁边的芒果树，冒着风冒着雨在树下激动等待那熟透的黄芒果掉落，结果黄芒果都被眼疾手快的人抢走，我和弟弟无可奈何，只好捡拾剩下的那些青芒果。有人跟我们说其实青芒果比黄芒果好吃多了，才让我们安慰了些许，砸开吃时却发现一切都是谎言——酸的！
从某种程度上说，全日制高中教育让我见证了一天当中操场的灯起灯灭。我才知道，操场不止存在着快乐，还有浪漫。当黑幕敛起黄昏最后一抹余晖，那些心思诡异的人开始蠢蠢欲动。
后桌的女孩拍了拍我的肩膀：“今晚去操场吗？”我觉得奇怪：“去干吗？”“去看情侣。”“不去。”“切！”
一直只在享受那些挥汗如雨的白天，道听途说教导主任常出没于某个夜晚的操场抓人却不知道夜晚黑压压的操场隐匿了多少秘密。
也不知道何时因何开始恋上夜晚的操场，从宿舍楼往下看，那些点缀在操场上的灯光如同明月星辰般浪漫，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扭转乾坤啊，这样倚栏俯视着仿制的夜空，也足够美得令人惊叹。
大学生更加浪漫富有情调，他们将音乐搬到了操场。昏暗的灯光之下，常常传出好几种乐器的声音，口琴，吉他，笛子。悠扬的乐曲溢满了整个操场，与跑步的人一起制造骚动的夜晚。
最吸引人的还是那低沉的男声，他操着吉他站在操场中央，这是一个小型的演唱会，观众稀稀疏疏地散布在周围，没有叫喊，没有跳动，坐着静静地享受着。躲进云层的月光又静静地跑了出来，倾泻在大地上，如凝霜。
操场也在默默接受着人们的痛苦和各种小情绪。我曾在操场散步，阴暗处突然传来一阵悲凉的哭声，借着残弱的灯光发现是一个女孩，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哭泣。有人路过，有人回头，有人像我一样投去了几眼就冷漠溜走了……
像蓝色记录天空的永恒，操场装载了我成长的记忆。
物与物
● 王 畅
人群俯仰在樱花树之下
因为红色巨大
单薄的他们浮起
语言，像一群转瞬即逝的浪花
仅仅是眼睛不留思考
与未曾虔诚的驻足
他们摆弄的姿态万千
美，也花光了力气
在多部崭新的功能相机前
以绝世的角度
物与物之间，我们习惯将自己
搭进去
而时间断裂的桥痕
常于一张完美的照片中闪现
【推荐语】
王畅是华南诗坛的后起之秀，诗歌写得好，有个人的风味，散文也写得不错，可谓新硎初发，诗文俱佳。
其诗歌善于通过剪辑、拼贴不同的意象，以奇特的修辞、多变的节奏，捕捉现代人微妙复杂、不可言说的思绪，带有淡淡的疏离感。我们仿佛能看到文字背后他那双富于思考的眼睛。
其散文或失于多情，但多情总是少年人，我们通过他的散文，能触碰到他敏感而多思的心灵，温润而善良的人格。
——钟彦亮
【小档案】
王畅，男，95后，揭阳人，广州市青年作家协会会员，现为华南农业大学15级汉语言文学本科生，“诗风向”总编。作品散见于《流派》《艺术广场》《汕头作家》《华南农业大学报》等，曾获第十三届全国大学生文学作品大赛一等奖等多个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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