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月光

梁荣

中秋临近，母亲隔三岔五地打电话过来。虽然只字不提中秋节是否回家的事，但我心里清楚，母亲是多么渴望我能回去过节。是啊，我2002年7月毕业后，留在了城里打拼，至今已有十多年没回家与母亲过中秋节了。这十多年在城里经历的那些月光，历历在目，挥之不去。

校车里的月光

那天，最后一趟校车刚驶出校门，天黑了下来。

“老师，中秋节快乐！”坐在我旁边的小女孩从书包里掏出两块奇曲饼，递一块给我，微笑地看着我说。

校车行驶在乡间小道上，几缕皎洁的月光斜斜地照射进来，洒在孩子们疲倦的身上，多么柔和与温馨。有的孩子发现了月光，伸出娇嫩的小手轻轻地打捞着，可怎么也捞不起来；有的孩子小脑袋贴着车窗，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月亮；有的孩子在窃窃私语，偶尔发出一两声爽朗的欢笑……

“老师，我妈妈说了，过中秋节吃月饼，家就团圆了。您要记得吃月饼哦。”小女孩到站了，下车前附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刹那间，鼻子酸酸的，眼眶里挤满了泪水……看着女孩牵着妈妈的手，蹦蹦跳跳地走远，最后消失在银白色的月光里。

这是2007年的中秋节，是我离开广西柳州来广东的第一年。那一年，我在珠海斗门。

天台上的乡情

2009年3月，因工作需要，我从珠海被调到中山市古镇。

学校门口有一家螺蛳粉店。老板东哥、老板娘林姐是我柳州老乡鹿寨县人，来中山已有十多年了。他们先是在工厂里打工，后盘下这店面卖粉，主打是螺蛳粉，也有煮河粉、桂林米粉等。这螺蛳粉店是间只有一层的小平房，楼顶有个小天台，楼前有棵高大的榕树，把天台遮成了一个小花园。东哥没事的时候，在天台上摆张小桌子，有时泡泡茶休息，有时炒几个家常菜，邀几个老乡，开几瓶啤酒，“四季发财”“六六大顺”的猜拳声在天台上热闹了起来。

“梁老师，你东哥喊你上天台搞两杯。”中秋节的傍晚，夜色渐浓，我刚下班，林姐在对面喊道。原来一下午，东哥歇业在家准备晚餐，早已在天台摆桌等我们。

几杯酒下肚，我们的话就渐渐多了起来，话里有生活压力的埋怨，有未来日子的畅想……我们说着、喝着，蓦然发现，街道上月光闪闪，天台上月影团团，头顶上圆月高挂。大家都沉默了。

29楼的归属

2017年，几经辗转，我在台山有了间属于自己的陋室。

我住在城南市郊29层的高楼上，站在29楼可以鸟瞰整个台城。2019年夏天入住后，每天朝阳从东边的山林里爬起来，暖暖地斜射在我的床头，轻轻唤醒我的忙碌；每日待夕阳落入连绵起伏的山林里，余晖在我的阳台上撒欢；当皎洁的月光落在屋顶，城市的霓虹在窗前铺开，月光慢慢地钻进我那孤寂的阳台上。

拜月是我国一种十分古老的习俗。在台山，拜月是市民们最有仪式感的庆祝方式。我这异乡人早已入乡随俗了，也在阳台上放张方桌，上面摆满月饼、水果和茶水，然后对月敬茶，行礼拜月。这仪式是庄重的，是对月亮的敬仰，对乡俗的尊敬。最后邀几个好友，准备点花生米，炒碟田螺，举杯对月聊秋风。朋友告诉我，在台山过中秋，要吃芋头包，要尝海宴的冬蓉月饼，要食肥美的田螺……

曾几何？我已把异乡当故乡。他乡中秋月亦圆，城里的月光皎洁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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