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茅洲河
一条清凌凌的河流从深圳羊台山的怀抱中挣脱出来后,一路蹦跳着捋着绿色,摇着花香,披着朝云暮雨,掬着浓荫淡绿,向着伶仃洋交椅湾方向蜿蜒而去。当她流经长安的时候,便在长安撒下了遍地的鸟语花香、荫绿烟岚。因为远古时候的羊台山到处生长着随风摇曳的香茅草,人们便称这块地方为茅洲,这条河便也就叫做茅洲河。
长安,古称靖康。清澈蜿蜒的茅洲河是长安的母亲河。古色古香的黛瓦粉墙错落有致地沿河岸排开,翠竹、芭蕉、芒果、大榕树旁逸斜出,差互掩映。微风起处,对岸山坡上的栀子花香就趁机溜过来,给此岸的庭院渲染上缕缕芬芳,夕阳西下时,点点余晖便给满树的芒果抹上片片金黄。长安,就漂浮洇浸在茅洲河边这幅幽幽绿色凝成的水墨画卷里。
我初识茅洲河,是在上世纪80年代初。未满六岁的我,被父亲送到远嫁长安的姑姑家,在姑姑家住了半年有余。姑姑家临茅洲河而居,我也便与茅洲河朝夕相伴。记忆中的茅洲河恬静而温柔,没有其它河流那种雨季里张扬的野性。河边一片安静,间有白鹭觅食的身影,或有蛐蛐、虫子或鸟儿之类的小东西唧唧啾啾。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和表哥、表姐或下河摸鱼、捉蟹,或在河边的草丛里捉蚂蚱、抓蛐蛐。玩得忘了回家,忘了吃饭。有时还会钻进河边的丛林里去掏鸟窝,运气好的时候,还能见到在丛林里悠然觅食的长着七彩尾羽的山鸡。
茅洲河是一条有灵气的河,她润泽着这方土地,也润泽着河两岸的长安人家。长安人是在这茅洲河边长大的,长安的历史也是在这茅洲河边长大的。据《靖康谱》记载:西晋惠帝(司马衷)元康元年(公元291年)已在长安建盐场,为东官九都六图属地,是岭南开发较早的地方。相传元康三年(公元293年)晋惠帝到长安选妃,闹得鸡飞狗跳,经过茅洲河边的一个小村时,一个满头癞疮的傻姑娘骑在墙头看热闹,顺手还把惊飞了的大公鸡揽在怀里,晋惠帝认定她就是“骑龙抱凤”的贵妃,让随从提来茅洲河水为她梳洗打扮,想不到满头癞疮竟不治而愈,长出了浓密的黑发,人也变得非常聪明伶俐了……传说真实与否无从考证,但这茅洲河真的很神奇!不但喝茅洲河水长大的姑娘水灵手巧,就连离河近的土地也有灵气。河边地里的庄稼长势旺盛,稻谷沉甸甸,香蕉喷喷香,甘蔗蜜一样甜,就连那长在河边的树也格外葱郁。有时我想,长安之所以人杰地灵,肯定也是与这条茅洲河有关。
长安气候炎热,对季节的变化反应迟钝,没有激越的秋声,所以,在长安很难见到疏落黄叶扯起的秋天的旗子。但只要见到茅洲河边堆堆垛垛,房前屋后晒满了稻子的时候,就肯定是金风吹金秋的季节了。这种时候的茅洲河岸,云淡、风轻、天高、地阔。湛蓝的天空不时掠过一群、两群叽叽喳喳的小鸟,间或还有翱翔的老鹰;阡陌纵横的田野上,人们来来回回地扛着谷袋子;河岸边的草丛里,有肥瘦不一的大牲口,还有好斗的山羊,脖子上挂着铃铛,走一路响一路;这一切都显示着河岸人家生活的美好与富足。
那时,我没有见过黄河、长江,更没有见过海,以为茅洲河就是天下最大的河、最好的河。我童年的许多梦想都是在茅洲河边飞扬的芦花下和翠竹丛构思而成的。后来,我离开姑姑回老家上学后,由于种种原因,一直都没能去长安看望姑姑,也没有见过茅洲河了,但那微波荡漾的茅洲河水却一直灵动在我远方的梦里,勾动着我沉沉的思念。
上大学的时候,在我就读的那座城市里,西山之巅古老的孝牛泉水干涸了,清澈的盘龙江被污染了,而新闻媒体上关于泉水干涸、河道断流的消息更比比皆是。修挖了许多个朝代,流淌了千余年的南运河消失了,甚至中国的母亲河——黄河也断了流……城市的生活已经离不开采自大地深层的矿泉水了。地下水虽纯净,但却不是无穷无尽的,据说要650年左右才循环一次。在这种时候,我不能不怀想起那流淌着我童年美梦与幻想的茅洲河来。
在某种担心里,我通过电话专门向姑姑询问了茅洲河的情况。姑姑告诉我:随着上世纪90年代以来工业化和城镇化的快速发展,茅洲河两岸云集了大量的工厂,生产和生活污水直排河内,黑臭淤泥堆满河道,茅洲河已经变成了臭气熏天的黑河。不说鱼虾,河岸人家就连门窗也不敢打开,即使路过茅洲河也要掩鼻而行,村里一些人家已经搬走了……这证实着我的担心,也加剧着我的担心。
在姑姑的叙述中,我虽然没有看到茅洲河上如山的垃圾,也没有听到茅洲河边秋声的悲壮,却仿佛看到了众多干涸的泉水,看到了断流的黄河……人类的生存离不开水,一方水土的好坏决定着一方繁荣与否。不论是茅洲河边的人家,还是河岸土地上的产业,都离不开水质优良的茅洲河。如果河水被污染了,河岸人家还能保持自己的那份美好与富足吗?河边的村子里还会有“骑龙抱凤”的姑娘吗?河边的丛林里还能见到悠然觅食的长着七彩尾羽的野鸡吗?河岸的地里还会……那些干涸的泉眼、河床,那条变黑变臭的茅洲河,就像大地胸膛上一道道裂开的伤口。从这些裂开的伤口里,我似乎听到了大自然敲响的警钟,也似乎听到了历史的呻吟。
三年前,我背着简单的行囊回到了暌别多年的长安。我这次回长安,不是因为我童年的茅洲河记忆,而是为了一个创业的梦。但我一踏上长安的土地,听到的便是长安镇政府全面吹响的治理茅洲河的决胜号角,映入眼帘的是长安人民治理茅洲河场面的热火朝天。“合力攻坚碧水还,兼程安澜幸福来”!经过上下一致的不懈努力,通过“截污、清淤、活源、固堤、美景”等系列举措,茅洲河终于得以浴火重生,旧貌换新颜,长安人民也终于又拥有了一个天蓝、地绿、水净、花红的美好家园。
去年12月初,我随长安作家采风,重走茅洲河。只见雾霭烟岚的背景里,茅洲河水静静地流淌着,就像当年姑姑拿着她的那条绿绸子长裙在轻轻地抖动。河岸曾经低矮简陋的民居已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星罗棋布的高楼,如黛的行道树枝把那些高楼遮掩了,只稍稍露出些线条,依稀还可辨出一角。远远望去,每座楼房似乎都有“疑无路”之忧,但只要沿着河畔紫荆花盛开的环河行道继续往前,就会“柳暗花明”又一家了。
临茅洲河而居的姑姑虽然垂垂老矣,但眼前的茅洲河水却依旧像当年一样清波微扬,明丽妩人。暖暖的阳光下,只见鱼儿在水底嬉游,鸥鹭在浅水里散步,小鸟在树梢头歌唱。河面随风轻摇着那些紧挨着河边的建筑物的倒影,建筑物的粉墙蠡窗上也就映出了道道水纹光晕。古人说:山得水而活,水得山而秀。茅洲河两岸的云影树姿、亭榭楼台,倒影水中,经过碧水的洗礼,愈显其清秀本质。“江流寒泻玉,山色翠浮空”,也许写的就是眼前这茅洲河的景色吧!我伫立河岸,面对“山色翠浮空”的景致,清代诗人袁枚“江到兴安水最清,簇簇青山水中生。分明看到青山顶,船在青山顶上行”的诗句,便也自然地从记忆中跳了出来。我在茅洲河上虽然没有看到“在青山顶上”的行船,却看到了只只小舟垂钓在楼台亭榭间。
沿如画的茅洲河岸迤逦前行,一路赏不尽高低隐现的树底湖光,树梢楼台,看不完的明洁若镜,虹桥卧波;而岸边那些盛开的紫荆花、三角梅,葱茂的大叶榕,则把茅洲河装点得越加生机盎然,妙趣横生,直让人觉得,这里就是天下江河奇景的缩影,就是红尘世界的瑰景了!同行的依屯先生赞美道:“长安山势天下雄,茅洲两岸多奇峰。开作仰视皆突兀,壁立千仞摩苍穹……”我说:你文思如涌啊!他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不过是将清代诗人张联桂原诗中的“桂林”改为“长安”,把“阳朔”改为“茅洲”罢了。他说,茅洲河岸没有壁立千仞摩苍穹的奇峰,只有写实繁荣昌盛的车水马龙,这也算是尘世里的另一种奇峰吧!对先生的话,我未置可否,但我倒是真的觉得,眼前的茅洲河着实堪与天下任何一条江河媲美——至少在我心里是如此!
是的,这条生长着我童年美好记忆的茅洲河着实很美!茅洲河的美,美在她的飘逸朦胧,如画如诗。河岸杂花生树,树影婆娑;小鸟出没于树荫深处;典雅的现代民居若隐若现在青枝绿叶间;孩子在岸边打闹嬉戏,上下班的红男绿女在环河道路上骑车而行。薄雾升腾在茅洲河的上空,与天上的云彩相互交融,使得远山近水影色奇幻,缥缈虚无。置身其间,真的有些让人不知今夕何年。而那含蓄的一河烟雨,时而浓重,时而飘逸,时而又朦胧,很难让人分清哪是水面,哪是云海,只让人生发出无穷而又无尽的遐想。
茅洲河是一幅徐徐展开的泼墨长卷。河岸那些怒放的紫荆花、三角梅,婆娑的树影楼台,无处不折射长安风光美景的梦幻;河面那些低回的小鸟,树荫下那些卿卿我我的情侣,岸边那些或悠闲散步或含饴弄孙的老人,环河道上那些打着花伞,迎面款款走来的时髦女郎……无处不勃发盎然的诗意和人文美构的魅力。伫立茅洲河畔,品青枝绿叶间的鸟鸣,听不知从哪栋楼里随风飘出的丝竹,直让人觉得,这里就根本不是红尘俗土,而是清新绿野的世外桃源;走在茅洲河边,看远山青如黛,河水碧于天,观树茂草绿,飞鸟翩跹,更使人觉得,这茅洲河流动的也不是普普通通的水,而是梦!是诗!是画!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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