棉兰凭窗读河
翦伯象
日里河贴着亚洲国际友好学院(地处印尼棉兰市)后墙根,左弯右绕,匆匆忙忙流过。河不宽,水不深,正好装满一腔黄色的思念。
从四楼的窗口,读读那顽皮的身姿,听听那哗哗的涛声,所有的疲惫与愁绪便被冲刷殆净,随水而去。
时近正午,十来个赤条条的日里少年在河边跳水、潜泳、游戏。从浅褐色皮肤看,应是一帮友族少年。华裔少年一般不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挨个儿爬上伸向河心的粗壮枝干,然后又挨个儿从枝头一跃而下,溅起巨大的浪花。十几米的落差,弥散很长很粗的开心。我徒见其行,不闻其声,犹如欣赏一部哑剧。
这是印尼支教生活中的一个特写镜头,与我童年时的欢笑别无二致,不同的是童年的河流在江南,名叫小港。小港中的我,赤条条,滑而甜。随着年龄的增长,河流的名字后来换了好几茬,沅江、湘江、长江、西江一大串,爱情、友情、乡情长满两岸。此刻在异国,再与一条河流纠缠,在水一方的已不是佳人,是千里之外的家国。
欣赏一条河跟阅读一个人一样,需要恰切的角度。我扼居学院西南最高处,直接俯视日里河从眼皮底下挪身转向,弧流的力度与灵动彰显着少年的贪玩,青春的可爱。欢快的涛声与墙内琅琅的书声、啪啪的篮球声,很般配。
学生们多是华族少年,从苏门答腊各地汇流棉兰。他们的汉语水平提高得非常快,与半年前入校时相比已不可同日而语。汉语的小河,滋润着他们几近荒芜的华裔身份,长出绿油油的中华文化的禾苗。他们的球技也不赖,无论是羽毛球场上的扣杀腾挪,还是篮球场上的配合突围,其生龙活虎的劲头丝毫不让小河半分。我问他们,假如林丹与李宗伟决赛,你希望谁获胜?他们忽闪着美丽的长睫毛,拒不回答。的确,在祖国与祖籍国之间,隔着一条无形的河,他们很难选择。我不该用这么残酷的问题为难他们。
课堂上常与他们谈起墙外的小河,问他们小河叫什么名字,他们或者摇头,或者戏称黄色的脏河,看来他们还没有找到正确阅读日里河的角度。日里河是棉兰的动脉,棉兰的母亲河,也是学院的守护者和见证人。她的无私、律动与气势,让人体会到哺育的伟大,力量的无穷。
日里河流经1000多平方公里的冲击平原后注入马六甲海峡,入海前形成一个巨大的三角洲,名叫不老湾。这是丝绸之路上的重要港口。郑和的船队曾在此停泊上岸,留下中华文明的种子。
我更喜欢在深夜临窗感悟日里河。转钟一两点的时候,夜阑人静,万籁无声,我和妻子背窗而坐,倾听小河。此时不必用眼去看,只需用心去感受。哗哗的水声,轰轰的涛声,嘡嘡的拍岸声,丝丝的旋涡声,甚至郑和船队的摇橹声,交响错杂,齐入耳鼓。那是对学子的呵护,是留别苏岛的悲吟,是入海前的兴奋,是对源头故乡的眷念,是文明之花的绽放。
小河在倾诉,因为有人在倾听。
多情的小河,匆匆的游子,是你扮演了我还是我模仿了你?我从中国辗转到苏门答腊,从江门奔流到棉兰,希望为海外华文教育增添几许春花夏果,如今半年过去了,愿望还没实现,人却有些想家了。
你不也想家么,你这么急急地不就是要回归大海吗?想家是一种温柔的折磨,家乡会因思念而更加楚楚动人。
白天读河,晚上听河,颇有诗情画意。
与河为伍,与河唱和,很是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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