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艳:用作品具象诠释文采多元

河源日报 2021-04-15 14:38

□陈振昌

惠州作家李艳的小小说创作始于2017年。其时有“东江杯”全国小小说大赛、“观音山杯·人与自然”全国小小说大赛。李艳出手不凡,一举夺得了赛事的最高奖特等奖和一等奖,引起业界注目。我对此类赛事,以及刊发在大报名刊上的作品,向来虚心好学,无论名家与新人。但我也有“独立之精神”,不以成败论英雄、不附和众人云亦云的阅读习惯,是否真的好,是否名副其实,会有个判断。这两篇作品,我认真读了,感觉是真的好,是实至名归。特等奖、一等奖,应该。

此后我发现,李艳很有才华,续写一如从前,且高产。著名戏剧家、歌词作家阎肃说过,写出一首好歌词,二首好歌词,也许是偶然,也许是碰巧,但是,写出三首或更多的好歌词,那就不是偶然和碰巧了,那是智慧和才华。这话如同他脍炙人口的歌词一样,白而不浅,很有道理。不过是三年多的时光,李艳继上述两篇作品拿大奖以后,陆续写出了60多篇作品。其中《老猫的归宿》《龙头笔挂》《玉珠算盘》《卖茶》《蒲团上的咖啡》《白发大爱》《空故纳万境》《法官和修锁匠》《疼痛的西红柿》等均在或全国或地方的赛事中斩获各种奖项。《幸运者》《戏王》《渡劫》《买鞋的少年》《穿旗袍的女人》《英雄酒》《老兵的遗产》《门神》《鹅城四月》《没有回头客的化妆师》《镜子》等大都发表在名刊名报上。篇篇可读,可圈可点。

喜欢上了她的作品,我就有了想说点什么的冲动。但又有点歪嘴和尚的惧怕,怕把经念歪了,于作者、于读者都是罪过。可冲动这玩意儿,不是随便就肯离去的。不写不舒服、不释怀,思忖良久,忽然就对接上了我曾经想弄明白的“文采”话语。对,李艳的作品,用来具体分析文采的多元,应该是最合适不过的。

文采之一:语言

茅盾说,“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虽然这引用有些老生常谈,但这是规律,是真知灼见,是必须引用的,没有比语言在文学作品中的作用概括得更好的了。刘勰在《文心雕龙》中说,“有同乎旧谈者,非雷同也,势自不可异也。”既肯定又解惑了新与旧的关系。

何谓文采的多元?毋庸讳言,这个概念,是笔者的创造。《词典》注释文采词条,是指“文艺方面的才华”,这当然是不错的。在实际应用中,具体到鉴赏,我们常说“很有文采”“文采斐然”,是整体上说这作品感动了读者,震撼了读者。而首先,是指语言,“文笔很不错”。通常这是第一反应,这也从一个侧面证明了文学是语言的艺术。当然,这不仅仅是指语言,文章的好,是诸方面通力协作完成的,比如结构(我们通常用构思来替代),比如思想,比如典型环境,比如逻辑关联等等,怎样概括这诸种要素呢?我以为“文采的多元”就能全部接纳了。莎士比亚、曹禺的话剧,是最能直接让我们感悟和理解这诸种和谐共荣共存的关系的。

李艳小小说的语言,是很有个性化特色的,优美,雅致,有音律感节奏感。准确、生动、传神。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个描写语言,一个是叙述语言。有学者认为,白描比叙述要好用,事半功倍。人物在动态中呈现,有现场感,有画面感,比叙述来得生动、形象。我很是赞成这个观点的。但文学艺术是很复杂的东西,所以也不尽然。赵树理是不喜欢白描的,他擅长叙述,独树一帜,创造了山药蛋派。叙述疯狂的时候,连段都不转的。与擅长描写的作家殊途同归,人物形象也非常生动典型,内涵也不谓不深刻。描写与叙述是十八般武艺,就看作家喜欢熟悉哪一种,怎么灵活运用。再怎么酷爱描写,你也得有叙述。李艳是酷爱描写的,现在看到的所有篇目,故事中的人物,无一不在动态中活动。

1.她的描写

看《斗茶》。斗茶中的“斗”,作者很明白,文章成败,一个斗字了得,是关键,一定要倾尽全力,把斗写得绘声绘色,否则,作品的用意与设计,就难以完成。懂鉴赏的评论家,也是盯着这个斗字瞪大眼睛的。

“他先烧上一壶山泉水,又从包里拿出茶饼置于茶盘上,下刀,开饼,茶箕收拢待用。开水先热了杯器,茶叶入壶,再沸水醒茶,头汤去掉,再冲二泡。公道杯分好,二人各一杯。只见细白瓷盏里,茶汤艳红剔透,与杯白相映,煞是好看。老黄端起一杯,腕部送力,杯中茶汤便由着腕力向顺时针方向搅动,茶色在汤中均动,香气也随之而出。老黄眯眼一嗅一啜,入口醇厚回甘,齿颊留香,茶韵无穷。”

——这是斗茶中老李的茶艺。

老黄呢?

“老黄也没含糊,娴熟的茶艺一点不比老李差,不消一刻,茶出。老李低头闻着茶香,眼观茶色,只见杯中汤色黄中透碧,清澈透亮,手指摇杯轻晃,仿佛一团琥珀在杯中生香,品一口,甜香鲜爽,甘如冽露,茶香由口鼻引入身体各处,直令筋骨松软,毛孔舒张。”

看《尾部挂灯笼的人》。倾情的父亲对儿女是掏心掏肺的。女儿瞎了一只眼睛,父亲要用自己的一只眼睛替代,让女儿的光明完美。作品中象征和意向的一段描写是重要段落,作品写道——

“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一束光从手机射向前方。前面出现了一块屏幕。奇迹发生了:屏幕上一个小光圈渐渐亮起来,钢琴曲《遇见那样美》响了起来,屏幕上缓缓出现了绿绿的草地、清浅的溪流,出现了无数只飞舞着的萤火虫……那萤火虫从屏幕上飞了下来……是真的飞了下来!他趁女儿不注意,打开那只特意订购的箱子,无数只萤火虫从箱子里飞出来,飞向她的周围,点着小小的灯笼翩跹起舞!”

看《穿旗袍的女人》,这是一个婉叹凄美的故事。穿旗袍的女人是“贵妇人”,必须把她写得楚楚动人,高贵而典雅。

“烟花三月,穿上旗袍的她,持一柄花伞,娉婷过隙在江南的时光小巷。柔软的裙摆,半月形的绿袖,一并没在斜阳里,一路俏语莺莺,一路鬓风留香。”

看《龙头笔挂》。“这基座代表"基",这中间镂雕的立柱,代表"础",这立柱上镂雕的三段龙云,代表的是佛教中所说的"三昧","三昧"在梵文中是"使心神平静、杂念止息"的意思,也是暗示练书法的人在练习时要一心清净,不起杂念的意思。这横架上两端气宇轩昂的双龙头,叫"龙抬头",代表的是一个人的旷达向上龙头精神。如果一个人的基础都没扎牢固,这龙头永远也抬不起来呀。”“老师的脸更严肃了。他起身从书案上拿来一根毛笔,往小木柱上一挂,说,这叫"笔直"!”

2.她的叙述

叙述和描写有时候(看需要)是连体的,不能截然分开,还包括对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这里所说的叙述,是行文的必须,是过渡的不可或缺。

《斗茶》中有这样的段落——

“老黄和老李那可是一对历来已久的冤家。熟悉他们的人都知道,在单位上就明争暗斗,廉政风一来,两人又争着戒烟戒酒,最后连茶也争着戒了。可笑的是,退休后居然又争着解除了戒茶之律,一言不合就斗茶。好事之人问他们这是何苦,他们居然说:东坡先生说惠城是个"岭外惟惠俗喜斗茶"的好地方,作为城中一粟,焉能不斗?”

这段叙述,既交代了老黄老李斗茶的由来(岭南风俗,典型环境),又暗示了两老清爽做人的品格(自觉风正廉明)。是行文内在逻辑关联的需要,又是行文承上启下衔接的必然。

《尾部挂灯笼的人》——

“女儿是个绝顶聪明的孩子,虽然她才十三岁。可她从小就秉承了父母爱读书的天性,搬新家前,父母决定把书房整面墙都改成了书柜。那时,一家三口常常坐在地板上看各自喜欢的书。每周末还会来一次小型的家庭读书交流会,讲解自己本周阅读的书的内容,交流作为读者的心得体会。当然,这也是父母在有意识地培养她的眼界。”

这个段落的叙述,同样也是必须要有的。不然,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何以与饱续诗书的父亲配合默契,心心相印?有了这个交代,作品的真实性就毋庸置疑了。批判现实主义的作品,真实性是第一位的。

《戏王》——

叙述和描写都是表达。在小小说作品中,我们千万别把叙述只囿于上述的作用。正如上面提到了赵树理和他的山药蛋派作家们,他们的叙述很娴熟,很自如,把叙述提升到了一个很高的艺术境界。李艳虽然崇尚描写,酷好描写,但她很灵活,并不拘泥,看需要,量体裁衣,不惜笔墨。

“城中有条直塘街,街上有个卖鸟雀的掌柜,人称鸟掌柜。鸟掌柜养了各色品样大小数百只鸟,他的鸟在这条街上算是一绝。”

“鸟掌柜有个爱好,就是爱听昆曲儿,不但听,还爱唱。每天清早开门做营生,他也吊嗓子边侍弄那些鸟,依软的曲调,常引路人驻足聆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个小花旦在吊嗓子,这唱腔哪里像是从一个大老爷们的口里唱出来的。而且,只他一唱,笼中的鸟就群鸣应和,那阵容倒像一台大戏。日子久了,有一只聪慧的八哥便成了鸟群中的"戏王"。”

叙述很干练、简约。叙述中夹杂着描写,不动声色就道出了作品中的主角“戏王”。

文采之二:结构

茅盾说,“短篇小说是结构艺术”。我曾经逆向思维,思考过这个论断,中长篇小说也得讲结构呀,这应当也没有错。可是,你仔细一想,中长篇小说篇幅长,容量大,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可纵横捭阖,自由驰骋,头绪可以繁杂,人物可以众多,故事可以层出不穷,环环相扣,似乎不受什么制约。可短篇小说就不同了,它不允许这样漫无天际,随心所欲。短篇小说必须严谨。以《水浒》为例,108条好汉,或被迫害,逼上梁山;或是官方将领围剿梁山失败投降,落草梁山。梁山是大本营,是好汉们不同命运的共同归宿处。“条条大路通罗马”,这就是水浒的大构架。别说108条好汉,按照这个结构,再写208条好汉也还是可以的。而短篇小说可就不行,它不能这样“放肆”,不然就散架了,做不成短篇小说了。茅公所论,从实际出发,相对而言,应该是对的,且无他论可以取代。

那么,小小说呢?它的篇幅更短小,我们又该如何构架呢?

构架必须有故事,故事是小小说结构的前提。这是李艳的经验。我阅读她的这20多篇小小说,都是有故事的,而且故事很吸引人、很精彩。我们把小小说比作麻雀,是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小说的要素它全有了。其中故事是排第一要素的。没有故事,就是没有了排第一的要素,对不起,你的作品不叫小小说了,尽管你的文辞很优美。会编故事的人占了写小小说的便宜,是的,没错,而且是占了大便宜。

故事情节、细节的片段组合,形成一个头尾衔接的故事是李艳小小说构架的特色之一。《斗茶》中的三盘茶斗,茶是活色生香的,人物是活灵活现的。小小说的其他元素,围绕着这三盘茶斗的轴心转,这小小说就完整组合、大功告成了。

流水线型的构架。故事在线上发生,情节细节在线上展开,河水的尽头或是高潮,或是结尾,这是李艳小小说构架的又一特色。《尾部挂灯笼的人》就是这种结构的一个典型。父女俩要去一个好地方放电影,这个去的过程遇上蹬三轮车的老人,父亲为老人的车亮灯照明,去的过程巧妙插叙了与主题有关的、可以丰满人物形象的其他小小说元素,着重写好高潮部分。当高潮结束时,故事也就结束了,干净利落。

选取一个场景或一个生活横断面,极尽故事表达之能事,像是短篇或中篇的一个精彩选段,但又不是,结尾时独立成篇,它就是一篇小小说!这是李艳的本事,是她小小说写作的又一个特色。《英雄酒》《幸运者》《老兵的遗产》等都是。

教书育人,因材施教,因人施教,小小说故事的组织,应同此理,材是素材,人是故事里的人物。

文采之三:内涵

著名小小说作家申平先生说,“故事背后要有故事”。背后的“故事”,指的就是小小说的内涵。纵观李艳的小小说,用意蕴深刻来指向,用直面道德人心来界定,显然是南辕北辙、背道而驰的。她的作品不属于这个。她属于清浅和厚重。她归属于“美”,美的愉悦,美的享受,美的陶醉。有的很清浅,有的很厚重。清浅者如池塘观鱼赏荷,厚重者不加“社会”二字,加“情感”二字,浅和重构建了她的创作理念和追求。一句话,李艳的小小说体现的是人文关怀,为文学是美学添韵添彩。即便是与社会问题挂钩的《斗茶》《龙头笔挂》等篇目,塑造清正廉洁的人物形象,她也以美的观察美的情怀付诸笔端。诗论有云“功夫在诗外”,说的是体验生活,履历人生,只有这样才能写出好诗真诗。小说创作也是这样,透过文本,我们可以推理猜测文外的东西。李艳的美的小小说创作,明的是2017年开始,暗的是早有准备,青春年华,却可以厚积薄发。天知道她读了多少书,思考过多少问题,为美的显现笑过多少回,为美被摧残哭过多少次。

语言、结构、内涵、逻辑关系,它们共同构筑了作品的文采。互相之间是相辅相成的,互相制约又互相促进。作家构思创作,兴奋点(灵感)可以是一幅画的优美文字,可以是一个有趣的段子,可以是一首诗,甚至可以是一句话。有了这当中的一个“一”,一好百好的情形也是有的,它又是可以反哺文采的方方面面,比如语言。有了好的、令你亢奋的语言,结构就顺应冒出来了;比如结构,有了个令你亢奋的故事片段,语言也如泉水般涌出来了;内涵也是,比如有了美的遐想,故事就不知不觉粘上了。

欣赏李艳的作品,语言是首选。其他也别忽略,一样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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