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弟诗歌三味

宝安日报 2020-12-27 06:21

代廷杰

雪弟的诗歌,不同的人,阅读的感受反差很大。一次,我读到《佩奇的诱惑》(女儿走累了/我说,我帮你拿着佩奇吧/女儿说,我自己拿/顿了顿,又说,爸爸抱),不禁笑起来,于是就读给六岁的女儿听,但她不仅没笑,反而无动于衷。

“你为什么不笑呢?”我问。

“本来不就是这样的吗?有什么好笑的?”女儿摆动着自己的玩具说。

我继续读。读到《唯心》(女儿想去看星星/大阴天的,哪有啊/女儿说,你想到它/它就会出现的),又不由得笑了,看到女儿一脸懵懂,我说:“你怎么没有反应呢?”她说:“他写的什么呀。”原来,女儿没看懂。

雪弟的诗歌,有时我会转发朋友圈。一次,一个朋友看了,私发微信说,这算什么诗,不过就是生活的记录而已。于是,转发了一些类似的诗歌给我,似乎不以为然。

不管是女儿的反应,还是朋友的看法,都与我的阅读感受不同。我到底感受到什么,让我对雪弟的诗歌情有独钟?细加体会,我觉得雪弟的诗歌有三味:趣、苦、乐。因之,越体会越有味道。

一、趣味

雪弟的诗歌,处处弥漫着孩子的童真和童趣,有趣,可爱,好玩。试看《鹦鹉》:

女儿拍拍身边的空位

我坐了下去

我拍拍身边的空位

女儿也会突突地跑过来

这孩子啊,对大人的行为心领神会,做起来有模有样,没有任何言语,一本正经地“拍拍身边的空位”,俨然一个小大人。有模仿大人的娴熟、老道,但又不失孩子的童稚、童趣。你瞧,“我拍拍身边的空位”时,她那“突突地跑过来”的样子,是不是很可爱、很好玩?

有时候,这种趣味表现得还很幽默。你瞧,咳嗽了还想吃棒棒糖,孩子的一番话,是不是幽默得让人不忍拒绝,心里还偷着乐?《棒棒糖》:“女儿咳嗽了/还吵着要吃棒棒糖/我不肯/女儿说,吃了棒棒糖/才能棒棒的啊”!

类似的还有女儿饭后想吃零食,我想天下父母都不会同意的吧,但你听了孩子的这番话,你忍心拒绝吗?《小孩子喜欢吃什么》:“饭后,女儿还喊饿/我问,再添点饭/或者吃点水果/女儿说,不要/再问/女儿说,你不知道小孩子都喜欢吃零食吗”?

这就是孩子的幽默,充满着睿智的趣味!

不止如此,这种趣味还包含着一种孩子对世界的奇妙感受和美妙想象。我们每天也都能感受到“我走,太阳也跟着走”,但谁会认为是太阳特别喜欢自己呢?“从小区一直跟到车上/女儿说,这太阳/是不是特别喜欢我呀”《角度》。我们每天也都能感受到凉风吹过,但有谁认为这是“树上也装了空调”呢?“有风吹来/女儿说,好凉快呀/树上也装了空调”《想象》我们有时也会感冒,或者休息,或者看电视放松放松,可有谁会认为电视也会感冒呢?“妻子感冒了/几天没挨女儿/下午,我听见女儿大喊/妈妈,你怎么看起电视了/它会感冒的”《传染》。

但孩子会。

孩子天生就是诗人,天生就有一颗诗心,因之,她总能用充满诗意的、温情的、善良的初心感受万物之灵动,体贴宇宙之美妙,从而发现一个和成人不一样的世界。

这就是孩子的世界,有趣、有爱、有诗。

二、苦味

雪弟的诗歌,如果仅仅有趣、好玩,那至多不过给我们僵化的成人世界带来一点轻松、诙谐、舒心,很难想象,它能穿透我们粗糙的皮肤、厚厚的脂肪,刺激我们麻痹的神经,唤醒我们身体的疼痛、心灵的迷失。

换言之,雪弟的诗歌如果仅仅是一种赏心悦目的逗乐,那他充其量也只能让人会心一笑罢了。

但实际并非如此。有趣好玩的背后,我分明看到一个遍尝生活辛酸、世间苦恼、人世冷暖、不甘沉沦或迷失的诗人形象。不信,你看《养老》:

女儿出生前

父亲寄来两千

女儿出生后

父亲又寄来一千五

前几天,父亲打电话

说,刚领了养老金和低保

想再寄给我八百

我说,八百也抵不了什么用

还是你们留着吧

父亲沉默了一会儿,挂了电话

爸爸,不是儿子嫌钱少

儿子真的没勇气再伸开手掌啊

年轻时候的雪弟,有才华,有(正式)工作,有稿费(每月一千多元),本可以活得潇洒舒服,但为人耿直,竟意气用事,辞了工作,辗转惠州,成了代课老师(月薪两三千元);又为人慷慨,隔三差五,请朋友、老师、学生吃饭,所以直到结婚,也没有多少积蓄。结婚、买房、生孩子,告别单身之后,花钱的事接踵而来,他终于尝到了“没钱”的滋味。一个体贴、心疼父母的人,人到中年还要受老父亲的微薄的接济,那是什么感受?感激、愧对、自责……

这就是生活。有时候,仅仅因为钱,就把你蹂躏得遍体鳞伤。更何况还有更多与钱无关的尔虞我诈、任人宰割呢?

请看《伤口抹盐时轻些吧》:

里外清洗干净

两面各划上三刀

天女散花般把盐

洒进伤口,抹匀

作为家庭主妇

这个过程她已十分娴熟

有时她也会犯痴

这该有多疼啊

可又能怎样呢

她唯一能做的

就是伤口划浅些

抹盐时轻些,均匀些

她这样做,并非完全出于慈悲

仿佛自己也正被温柔以待

人的生存就像刀俎上的鱼,不知不觉中被宰杀和割裂,日常生活中,我们司空见惯,熟视无睹。但诗人借一个司空见惯、熟视无睹的日常化的生活场景,刺穿了我们麻痹的神经。“她这样做,并非完全出于慈悲/仿佛自己也正被温柔以待”。对一条鱼的悲悯,即是对像鱼一样被宰割的我们的悲悯。

意识到我们被宰割的命运,那又能怎么样?也只能卑微地祈求“伤口划浅些/抹盐时轻些,均匀些”吧。这是多么卑微的心声,可连这一点,这个世界常常也做不到!

“这该有多疼啊”!

看看《这世间的痛》吧:

很多次了

女儿打预防针

都不哭

医生夸道:真棒

我倒有些担忧

痛就要哭出来

这世间的痛,一拨一拨的

多着呢

曾几何,孩子打针不哭,我们都引以为自豪,但只有诗人“有些担忧”,只有诗人告诉孩子“痛就哭出来”吧。没有对世间的痛的真切体验,诗人怎能如此敏感和柔软?“这世间的痛,一拨一拨的/多着呢”。

我们总习惯向孩子灌输“超人教育”乃至“铁人教育”——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坚强,勇敢,迎难而上,汗可流,血可流,泪不可流;但我们忘记了我们是血肉之躯,忘记了我们皆是凡人,忘记了我们也有软弱、害怕,也需要哭泣和发泄。

没有遍尝生活辛酸、世间苦恼的人,怕不会如此心疼、温柔、体贴吧。所以,你看雪弟是怎么对自己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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