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辽沈12年 到死不忘回故乡博罗诗僧函可创办辽东地区历史上第一个诗社
博罗文化荟萃,历史名人辈出。但有一位比较特别,他非常有名,但同时又是最不出名的人,他几乎成了历史的失踪者。生前,他的命运随时代变幻而多舛,宛若一部传奇,却寂然无声;死后,他依然被湮没着。他就是晚明礼部尚书韩日缵的长子函可,他既是岭南著名诗人,又是明末清初的高僧,还是清代文字狱受害第一人。函可用生命作笔,蘸着血和泪书写了自己的家国情怀和人生苦旅。
自幼聪颖好学,对科举不感兴趣
据《惠州名人列传》介绍,函可(1611-1660),本名韩宗驟,博罗罗阳人,晚明礼部尚书韩日缵长子。晚明韩氏家族以善教著名,对子女的要求甚严,因此函可自幼即受到严格的家庭教育和良好的文化熏陶。用函可后来的话来说,那时候是“教训日从严,道义日已康”,“读书穷壶奥,落笔竞潇湘”。据光绪丙申版《韩氏族谱》记载,函可年少时就“好吟咏于诗,独喜杜少陵”,立下了匡济天下的大志。
令人惊讶的是,尽管函可聪颖好学,对科举却是不感兴趣,直到16岁那年才进入学校“补诸生”。韩日缵对此很不理解,也不满意,他曾写信训诫儿子不要虚度年华。后来,韩日缵又把函可带在身边,让函可先后在北京和南京生活读书以广交游、增见识,扩展学养胸襟。函可因此得与天下名流巨儒切磋论交,才华横溢,声名鹊起。弱冠之年,函可已经崭露头角,成为引人注目的岭南新秀。
那时候,晚明王朝已步入垂暮之年,阉党魏忠贤把持朝政,党争日炽,吏治腐败,社会动荡不安。函可对政治进一步厌烦。19岁那年,他每当“污患世习”,就要好友陈三官为他画一幅《意中幻肖》。据《韩氏族谱》记载,函可“命写生手戏图为意中幻肖,初而拱象拥矛,迟而囊头贯手,幅尽,一比丘现,趺坐雨花”。这些带有预言性质的图画,最终辑成了一套《意中幻肖图》。
在《意中幻肖图》所藏的30幅图中,第四幅《待漏》讲述的是主人公参与国家大政,凌晨时分在待漏院等待上朝的情景,表现出函可自小就有匡济天下的理想;而在第20幅图《囚困》中,年轻的函可竟然已预料到自己将来会有牢狱之灾。这一幅幅奇幻的画面似无所据,其实正是明王朝大厦将倾的种种不祥之兆在函可心中引发的感应,反映了函可对国家命运的深刻忧虑以及对个人前途的认真考量。
父亲离世受重创,剃度出家为僧
明崇祯九年(1636),韩日缵在任上病逝。父亲的离世对25岁的函可来说,无疑是一次心灵重创。当他护送父亲灵柩返乡经过阊门时,竟不慎将灵柩堕入水中。于国是“日之将夕,悲风骤至”的衰世危象,于家是难辞其咎,无以救赎的“不孝”罪过,双重的打击终于促使函可绝进取之念而生弃世之心,作出了人生最重的决定:剃度出家。
崇祯十三年(1640),函可扔下妻儿,拜高僧空隐道独为师,在庐山皈依佛门,法名函可,字祖心,法号剩人,任罗浮华首台都寺。“剩人”的意思,是希望躲避世俗世界,函可在广州黄华塘建了一座“不是庵”,和一些志趣相投的朋友常在此雅集酬唱。然而,这种“方外人”的平静生活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李自成攻陷北京,崇祯皇帝上吊煤山,明朝倾覆。清朝贵族的铁骑趁势入关,逐鹿中原,汉民族陷于巨大灾难之中。忧国忧民思想始终萦绕于怀的函可,这时再也无法置身度外,他迅即投入到反清复明的斗争之中。
忧国忧民,成清朝文字狱第一个受害人
顺治元年(1644),亡国消息传到广州,函可悲痛万分。次年正月,他听闻福王朱由崧在南京建立南明弘光王朝,就以印刷藏经为由赶赴南京,寄宿在老朋友江宁名士顾梦游的家中。
函可到南京不久,清军就攻陷了南京,弘光王朝迅速灭亡。清军接着挥戈南下,掠取江南,归返粤东的道路成了杀戮的战场,函可不得不滞留南京。函可亲历了清兵攻陷南京的重大事变,亲见诸多仁人志土不愿亡国而慷慨赴义,也看到一些“国之大臣”跪迎清军入城的种种丑态,他拿起了笔,记述了这些见闻,尤其是将清兵暴虐人民的事情一一记录,名为《再变记》。
正是《再变记》一书,让函可遭遇了牢狱之灾。顺治四年秋,广东初定,函可求归心切,当时坐镇南京的招抚江南大学士洪承畴曾是韩日缵的门生,与函可有旧交之谊。函可向洪求得了通行印牌,离城返粤。不料守城的清兵盘查甚严,无意中从函可的行李中搜出了有福王的书信以及《再变记》一书。清廷官员觉得此事非同小可,立即对函可严刑拷打,让其招出同党。函可在狱中饱受摧残但意志非常坚定。由于函可死死咬定没有同党,满人无可奈何之下,只好将函可押解到北京由皇帝发落。顺治帝考虑到函可是前朝名臣之后,又与洪承畴等招抚大臣有渊源,故投鼠忌器,免去函可死罪。最后,以函可《再变记》等文字“有干我朝忌讳”的罪名,于顺治五年(1648)“得减死论戍沈阳”,“奉旨焚修”慈恩寺。就这样,函可成为了满清王朝文字狱的第一个受害人。
死里逃生的函可到达沈阳后,并没有因为被流放关外雪域而消沉。他一路作诗,将思故乡、思故人的感情倾注于诗文之中。由于清廷允许他参佛和一些正常的社会活动,函可在沈阳有着一定程度的自由。
很快,他发现千山的条件虽然艰苦,但也有人情的温暖。特别是在流放于沈阳的明朝遗民中,不乏饱读诗书和诚心礼佛之人。函可也因此找到了精神上的慰藉和寄托。他与这些“同行”们相互赋诗唱和,创办了辽东地区历史上的第一个诗社——“冰天诗社”。除此之外,熟谙佛教经典的函可还先后在该区7个寺庙开坛讲法,阐扬师说,身边常聚僧俗信众不下五六百人,被后人誉为禅宗关外传法第一人。
流放辽沈12年,到死一直都想回到故乡
由于消息闭塞,直到数年之后,函可才获悉:就在他经历那场文字狱的同一年,家乡博罗也经历了惨烈的剧变。博罗城在长时间顽强抵抗之后被清军攻陷,他的家人几乎阖门殉难。先后死于国难的还包括三个弟弟、姐、妹、叔父及多个侄儿。经历家国的灾变,孤身关外的函可唯一能做的是长歌当哭,用诗篇抒发胸中悲痛。此类诗歌在他的千山诗集中随处可见。
随着时间的推移,生平好友因抗清死节的消息一个又一个地接踵传来。亲人遇难,良朋殉节,博罗遭屠城“十不存一”,血淋淋的事实使得函可激愤不已,写下了大量慷慨激昂的悲壮诗篇。他歌颂“一身许国气无前”的黎遂球,“五岭明臣节,千秋重义方”的梁朝钟,“长偕正气世间留”的陈子壮。他悲痛:“我有两行泪,十年不得干。”他呐喊:“不知是血复是魂,化作吴刀切心髓。”他自勉:“努力事前路,勿为儿女悲。”要用自己的笔来揭露和控诉清王朝的残暴无道。然而沉重的精神打击和艰苦的生活磨难,已使函可的身体健康每况愈下。
顺治十六年(1660),49岁的函可因长期遭受身心摧残已“发白齿脱”。一日,他忽对弟子说:“我十日必去”,并偈曰:“发来一个剩人,死去一具臭骨。不费常住柴薪,又省行人掘窟。移向浑河波里赤骨律,只待水流石出”,这其实是在安排自己的后事。函可在辽沈地区度过的12个春秋中,无时不思念故国家园。弥留时,函可一直闭目不语。他的好友李呈祥、郝浴守候在侧。郝浴低身探问:“师有何末后句?”函可睁开眼睛,说出了人生中的最后一句话:“吾思吾岭南耳!”说罢溘然长逝。生逢乱世的函可,就这样带着他满腔的家仇国恨,不屈不挠的抗争精神,未能实现的反清理想,以及对故乡山水亲人无日不在的思念和牵挂,永远留在千山之中。
惠州日报记者宫晓磊 通讯员林卫锋
新闻推荐
全市水旱灾害年景会商会议透露 今年天气复杂多变 汛期或现旱涝急转
清明天气码上看惠州日报讯(记者刘建威实习生刘畅特约通讯员余锦堂李思崇)惠州市已于3月31日进入汛期,记者近日走访白盆珠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