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墙拾忆□苗理洁

惠州日报 2020-02-16 09:55

古城墙是沉默的静物,却饱经风霜,有任你解读的语言;没有人类的喜怒哀乐,但却有历史的呻吟。多少年来,古城墙就这样一直静默地屹立于东江之岸。硝烟散去,岁月带走了往事。而古城墙,我把你当作解说历史的老人。

惠州五眼桥畔,近年恢复重建一座新的城门——朝京门(旧时也称北门)。拱形的城门上高耸的城楼华美庄重,气势恢宏,从一个侧面展现惠州这座千年古邑的古韵遗风。

人们喜欢到朝京门瞻望,喜欢在这里流连;喜欢登城楼一览东江西去(古人称此为逆水之道),奔向大海的浩瀚与大气。然而,又有谁去注意与之衔接的那段古城墙呢?它离朝京门也不过四五十米。但我从未忘记它,我熟悉它,故而就像牵挂一个与我相邻长久的老熟人,因为我家的老祖宅就在古城墙下的北门街。虽然我搬离老宅许多年,但那些属于我的和不属于我的故事在时光的流逝中没有尘封。凝神静思,如烟往事,依然明朗,依然清晰……

古城墙

这是惠州明代遗下仅有的一段古城墙了。岁月的磨砺,风雨的侵蚀以及战火的洗礼,它早已改变了原有的模样。确切地说,它遗下的只是一段短短的残旧的墙身。

它是沉默的静物,但却饱经风霜,没有神经,但却有任你解读的语言,没有人类的喜怒哀乐,但却有历史的呻吟。多少年来,它就这样一直静默地屹立于东江之岸。可我的心目中,更愿意把它当作有灵魂的生命体。有时,我从那里经过,会突发奇想地与它进行跨越时空的对话:“古城墙,你记得吗?你记得历经多少沧桑?你的身边发生过哪些战事?又有哪些事件载入了史册?”城墙肃然无语。而身为长居的惠州人又怎可不知道呢?我的长辈、我的老师与我讲过多少它的故事呀。我投笔从戎的堂兄告诉我,在我们首都的军事博物馆里,那些年代久远的照片明明白白记载了中国近代史上那段震天撼地的大事件。

我的思绪随时光隧道和历史的指引,返回1925年。这是在俄共的帮助下,国共两党第一次合作时期。那年,十月萧瑟的秋风,吹落了惠州北门江岸黄叶的木棉。历史在这里凝固了一个画面——国民革命军及黄埔学生军东征到达惠州北城门。

1925年10月14日下午4:20分,黄埔军官学校总指挥蒋介石、苏联顾问罗加觉夫、总政治部主任周恩来等来到惠州,指挥东征军官兵,攻打北城门(朝京门),讨伐与陈炯明一方的反动军阀杨坤如。

静默的城墙见证了历史悲壮的一幕。那些年轻的军人,那些来自五湖四海、为了结束军阀统治、为了统一中国的热血男儿,其中也不乏我们东江的子弟。为了理想,他们是那样的英勇。他们在数小时的火炮攻击之后,用最原始的竹梯在攀登城墙。火光掠过他们青春的脸庞,映照着他们在呐喊在冲锋。在敌方的枪林弹雨中,他们是那么义无反顾地前赴后继。冲在前面的战士倒下了,后面的接着冲上去。那实际上是以血肉之躯在拼搏、在构筑一条人肉长梯,血与火中倒下了200多个鲜活的生命。这场战斗结束,彻底捣毁反动军阀杨坤如的老巢,负伤的杨坤如惶惶然逃往了香港。

沉默的城墙见证了烈士的无畏与光荣。距北城门之上只有百余米的梌山(现在的中山公园),摆满了烈士的遗体。东江呜咽,古榕垂枝,年轻的东征军人在此肃立,向战友致哀。东征军全体指战员将士在梌山(当时称惠州第一公园)隆重集会,追悼攻惠阵亡将士。蒋介石、周恩来、何应钦以及俄顾问罗加觉夫等在会上发表演讲,号召与会者继承烈士遗志,为统一中国而不懈斗争。

为防止反动军阀卷土重来,此次战斗之后,拆除了北城门。烈士以生命的代价,令惠州结束了军阀统治的历史。

硝烟散去,岁月带走了往事。古城墙,我把你当作解说历史的老人。

高石阶

城墙下的街道——北门街,有些岁月了。错落有致的灰瓦白墙民居,门楼的檐下都饰有典雅精美的壁画。人们穿着款色各异的木屐,走在麻石街上“忒挞”“忒挞”地作响。

这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北门街的居民每天都跨过古城墙,走下城墙高高的麻石阶,来到北门的水埗头,这是每天必到的地方。

我们生活的一切都源于东江这条母亲河。惠州人得上苍之恩宠,享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东江水。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那麻石阶好高好高。夏天的太阳,如瀑布般倾洒着火样的光芒,赤足行走在麻石阶上面,很是灼烫。

高高的石阶走过我左邻右舍辛勤的女人们。在1963年、惠州居民还未有普及使用自来水之前,她们每天的工余时间,都做着同一件事情——赤着足,到东江挑水。

我眼中的邻家大姐和婶娘们,是多么能干的女人!我只要看她们挽起发髻,戴起凉帽,就知道那是准备干活的模样。看她们扭着细腰、迈着细腿的柔弱,无法想像出她们割草、砍柴和挑水的架势,实在是一把劳动的好手。她们每天数次往返古城墙与高石阶之间,麻石阶上,留下她们数不清的脚印。这里也有如我一样的小姑娘,跟着大人们学挑水,帮助家里做家务劳动。晃悠悠,晃悠悠,一步一步走上那高石阶可真够累的,那就在城墙上先搁下两只小水桶,然后再歇歇脚吧。我喜欢居高临下看东江百舸争流的美景,更喜欢享受阵阵江风吹来的惬意。

高高的石阶还走来东江上的打渔人,那也是我的老街坊。我的同龄人中有个叫东顺的孩子,父母及叔伯都是出色的渔民。北门街的街坊中,有谁没有吃过东顺家的鱼呢。每天,当东方呈现一抹鱼肚白的时候,东顺的长辈们就摇着小船到了东江,那时的东江鱼丰虾也肥,只要撒下网,就会有收获。待到太阳将江面铺上满满一层金色鳞片的时候,东顺的父母就抬着沉甸甸的渔篓子走上高石阶,跨过古城墙回到老街来,开始向街坊兜售那些活蹦乱跳的河鲜:有闪烁着金黄色泽的江鲤,有头小身肥的边鱼,而最常见的是有着两只红眼圈的“红眼俊”(即鲮鱼)。

“去买一条"红眼俊"吧,这鱼肉嫩味鲜,价钱也便宜。”母亲说。母亲指点上小学3年级的我,学习蒸鱼。嗯,把鱼切块,用些许花生油腌了,再切上细细的姜丝,拌上香香的绵豉酱(即黄豆酱,因软烂如绵故惠州人叫绵豉酱)蒸了。几分钟后揭开锅盖,那鲜香的味道竟然弥漫在厨房外的天井边……

高高的石阶每日走过最多最大的群体,是北门街的孩子们。东江,那灵动和浩瀚的水,对于他们有着不可抵御的吸引力。除非寒风凛冽的冬季,每天傍晚,这个天然的“大浴场”到处都回荡着孩子们嬉水的欢笑声。这些与东江结缘的孩子,绝大多数练就“浪里白条”的好水性。成年后的他们,有的远走天涯,有的远涉重洋,这些奔走他乡的游子,谁能忘记故乡的水呢!

居住在城墙下一代一代的子民百姓,日复一日往返于高石阶与古城墙之间,以至那坚硬无比的麻石阶上,天长日久,竟也踩出许多凹凹的印记。

我故乡的古城墙呵,回味你就像重读一本有滋味的老书——内涵深厚,人文淳朴,山水情浓。虽然你失去了修长而宽厚的臂膀,也无法高耸起守城的脊梁;陪伴你那残缺不堪的身躯,只有遗下的高石阶,还有墙缝的小草依依。然而没有关系呵,忆在心中就是永恒。你古风犹在,灵魂犹存。不仅是我,我的父老乡亲都会记住你,因为你是我们这座古城遗下惟一的一段城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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