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上一堆木,“嘘”声赶下河 东江物产之木材

河源日报 2019-07-21 06:42

■1930年,新丰江上的木筏,其上有简易船篷。河源绿水篇

站在今天水流并不算急的东江边,人们一定想不到,当年曾时不时有一群圆滚滚长乎乎的“无脚羊”,被人赶到东江河中,在沿岸“牧羊人”的撑划下,经险滩、过急流,有的可能会沉入水底,有的可能会被礁石撞得“皮开肉绽”,但大多能顺利到达东莞石龙,又从石龙走向全省以及省外各地,或走向华堂大厦,或进入寻常百姓家,成栋梁,成家具,成为各种各样人们需要的器具。这些“羊”,就是从东江上游伐倒的各种木材。这种“赶羊”法,在河源已延续了一两千年,直至上世纪80年代。

建市以来,河源作为林业大市,是东江流域水源涵养林重点保护地区,市委市政府致力于森林保护工作,全市森林覆盖率达71.2%,在全省排名第一。2017年10月,河源被授予“国家园林城市”称号。

第一章晚清民国时期的青山与荒山

民国时期木材基本外销

河源现辖的各县区,地处东江两岸,东江上游沿河两岸是连绵不断、树木茂盛的层峦叠嶂的高山。自古以来,这些地区丰富的柴炭竹木资源,通过江河水路运往各地。有人认为,采用放木排这种方式来运送木材,至少已沿用一两千年。

这些木材纯属自然生成,散发着清香,且结实耐用,从古到今都广受人们喜爱。

河源是林业大市,是广东重点林业基地和东江流域水源涵养林重点保护地区,森林覆盖率全省第一。

晚清和民国时期的河源,因各地的经济不断发展,龙川、连平、河源县等地产出的木材如松、杉、竹等,深受市场青睐。

1935年的调查显示,仅河源县一地,东江与新丰江出产的杉木多达30余万根,在河源本县销售仅1万根,其余全部通过船运外售。其中,回龙镇的竹,年产20余万根,在河源县销售的仅2万根。因此,民国时期的“木排捐”是可观的。

荒山与青山并存的年代

民国十七年(1928年)《广东农业概况调查报告书续编》里,对和平县的森林面积和资源进行了记载。和平县山岭面积占全县面积的92%,其中有林山岭占90%以上,但大多不茂密,因为多是天然生成的,以松、杉林居多,每年木材柴炭出产价值为时价10万至20万元;其次是油茶林、苗竹林,茶叶、油桐又次之,这些大多是在原有野生的基础上,再经过人工管理、补种的。

龙川县的山岭面积约有800余万亩,其中有林面积为600万亩左右,多属天然林,较为稀疏,人工补种的不多,树种以赤松较多,其次为油茶、竹杉等,间有天然生成的樟、枫、油桐、冬青、苦楝、乌臼等。

民国初年的连平县,并不像今天人们看到的满目郁郁葱葱,林木茂盛,虽说当年山岭面积有884.52万亩,但荒山占了60%。这个数字真让人触目惊心。究其原因,还是因为穷。山民只顾眼前小利,虽有天然生长的林木,却在冬天放火烧个干净,或由樵夫只知顺手砍伐,将幼木也砍了扛回家当柴烧。

民国时期的河源诸县,都经历了漫长生产方式落后年代,山林乏人管理,不仅连平有很多山荒废了,其他各县也荒了不少。在与上述调查相近年份的1930年编纂的《东江水源林调查报告书》里,也提到惠阳以下荒山甚多。由惠阳到河源沿河240里之间,只有盘陀、槟榔塘、观音阁、古竹附近,有幼龄散生的松林,又以古竹的赵沙、牛牯石、双坑、簕竹角、鹅飞塘等处的人工松林的林相较好。

河源至柳城沿江150里当中,鸡公嶂、笔架山上有不少的天然混合林,但在松杉混交林里,杉树量少,树龄不齐。义合、黄田、蓝口一带有松杉混合林。而在柳城到老隆沿岸40里中,竟尽是荒山,表土都流失了。究其原因,一半由于樵采过度,一半由于野火焚烧。

老隆到贝岭一带,则让人宽慰,松林和松杉混合林不少。小参、细坳一带很多茅竹林,竹林之间只有少量杉、桐,村落前后有高大的风水林,常见百年以上的大树。贝岭三溪口沿岸,是东江水源林最发达之区,其次则属河源到蓝口、老隆到贝岭之间的森林。

青山涵水土,荒山易崩坏

从这些记载中可以看到,我们误以为晚清至民国早、中期,到处都是青山绿水,其实并非如此。河源诸县的情况,与中国其他省份一样。美国人E.A.罗斯在辛亥革命之前来到中国,他发现对于自然资源,人类总是竭尽全力地加以利用。落叶总是被用心的孩子们捡起来,无论是烂掉的树干还是原木,都会被人们利用起来,树木被砍光之后,那些又远又难爬的山冈上的树根就成了人们新的目标,那里的植被已经遭到了严重破坏,如果树根尚存,或许还有恢复的机会,但人们却将树根挖光,对于山冈来说,无疑又被脱了一层皮。(《变化中的中国人》)

东江流域的山岭亦如是。除有草木被覆者外,荒山大多崩坏,轻则落石,重则发生泥石流,没有植被的泥土很松,大雨冲刷一次就崩坏一块,崩下来的砂土直冲河床,因此东江一落大雨,便变得浑浊不堪。仙塘至河源的石下窑头、河源至惠州一带,龙川车田欧坑、龙川南山与白云山、四都鹅山,都有这样的崩山,不独填塞河床,岸上田庐,俱受洪水冲击。

为什么荒山容易崩坏?《调查报告书》里分析,全因山无林木,被覆尽除,而便土地长期受风化作用,在风化之时,又有机械及化学的作用,如土地受空气氧化和碳酸化,使土地组织脆弱;温热之升降,雨水之冲洗,风力之侵蚀,日光之强曝,都足以使土地渐渐龟裂分解。如遇大雨冲击,则土砂就会流失,呈现出凹凸之龟裂形状,凹凸之间,相悬急绝,则易出现大崩陷情况。

如果没有事先做防砂工程,就算在上面造林,也不能阻止它的崩陷。这是因为土地崩陷之后,倾斜得急了,土地的支持力也失去平衡,山下之层,日渐崩卸,而上层的土地及树木,就自然地随同陷落。且下层所有的草木,被土砂掩埋,不能生长。龙川车田镇的欧坑,便是这种情况。(1930年《东江水源林调查报告书》)

名副其实的万绿河源

不过,这份调查报告书里调查的是东江沿江一带,在离江河较远的山中,还是有很多大树、古树的。连平多山,水路不便,交通受阻,虽森林茂密,蓄量丰富,古木参天,但很少被开发利用,县内木材大多为农民自采自用,少量出售。采伐树种以杉木为主,作加工家具、盖房自用;其次为松木、杂木,作木柴、木炭自用。

经过民国中后期的管理、养护,再加之很少砍伐,到1957年以前,连平县的活立木蓄积量达420万立方米以上,林木生长量大于20万立方米,消耗量低于15万立方米,生长量明显高于消耗量。(2001年《连平县志》)

经过“大跃进”时期的大炼钢铁、“文化大革命”以及1980年前后的农村体制变动,连平、河源等县的森林资源遭受严重破坏。河源建市前后,实施“五年消灭荒山,十年绿化广东”、“林业二次创业”等战略,各县开展大规模的“消灭荒山,植树造林”运动,通过育苗、人工造林、飞机播种、义务植树等方式,于1990年实现消灭荒山目标,1993年绿化达标。河源是广东省重要的木材基地、生态屏障和饮用水源保护区,有着“客家古邑,万绿河源”之美誉,全市森林覆盖率达71.2%。2017年10月,河源被授予“国家园林城市”称号。

第二章以赶羊的方式在江上放木排

大排小排江上流

东江上游各县的美木良材,大多经由东江与新丰江顺流而下。

1931年9月18日,河源县长何弼卿呈交上峰的《河源县行政计划书》便写道:“查河源大小两江,经过之竹、木、柴、炭,年值数百万元。其来源多由新丰、连平、及龙(川)、和(平)两属,顺流而下。”

这种将木材放到河里让它们顺流而下的做法,叫放木排,人们又形象地称之为赶羊。“赶羊”操作简单,运费便宜,运输量大,一条大排,可运载上百吨木材山货。那些粗如水桶,又长又重的杉木、松树,仅靠人力和畜力运送,连下山都不容易,但用水上“赶羊”的方法,却容易多了。这种做法从古代一直延续至上世纪70年代后期。

这些圆滚滚的踢一脚才滚一下的“木碌”,到底是怎样像羊群一样被赶到河里的?又是如何使它们乖乖地顺着河道流到想让它们去的地方呢?

现在陆路运输极其方便,四通八达的高速公路可将木材输送到任何目的地,人们再也看不到放牧木排的景象了。不过,好在有一些书籍和材料,为人们提供了当事人的亲身经历。

在充斥着各种急流险滩的东江“放牧”木材,毕竟是凶险的事。为求一个平安,在放排之前,放运队会先到河边的河神庙烧香求签,择了吉日,带着求来的“护身符”,与家人饮酒话别后再行“放羊”。

在出发之前,人们已将山上的竹木砍下来,散放在山间任烈日暴晒,待水分晒干后,便顺着山势,将竹木往下滑滚至山溪或小沥边。这时还不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将它们往水上扔,得先观察水势,水势不大时,得等到天降大雨,山溪水涨,才将竹木翻入溪水之中。

在水中,好些放木人站在溪水边,他们手里拿着长柄铁钩,每隔四五丈远站一个人等待。等这些竹木顺流而下时,放木人就举起长柄铁钩将竹木一勾,顺水一送,竹木们便非常听话地顺着水一堆堆地流下去。有的竹木贪玩地在水中浮游,在漩涡中转圈圈,冷不防被铁钩打在身上,赶紧离开漩涡,和大伙儿一块往前奔。

经过急流时,竹木们受水力的推搡,不免你撞我我撞你,争先恐后地各奔前程。

这些散放的竹木,被从砍伐地赶到溪山口,人们便在小河边叠成木堆,准备挑选好日子扎绑木排。

扎木排有大排、小排之分。在小河扎小排,在大河扎大排。每个小木排,一般由10根至15根左右的木头扎成,竹排因竹身较小,可多扎几根。5-7排木连成一条长排。一条木排可以运送100多根木头。小排体积小而灵活,但小河石多水急,弯多滩多,如果没有扎牢,就容易被水下石头撞散。

大排由10至15排木组成,一排木又由20至30根木头组成,大排一般长50多米,宽20多米,有的长达100米,站在排头排尾的人通话,得双手作喇叭状吼着说话。大排排头有二支翘首大木桨,排尾有大木舵,排上搭有简易竹筏房子,供船上四五个放排工人作日常生活起居。大排日每天只能行走50华里水路,在有着宽阔河面的东江上,行驶起来倒也挺安全的。缓慢的大排从东江上游运至下游的东莞石龙,需用10至15天。

不是所有被砍下来的木材都能物尽其用,有的地方运输困难,砍伐后的木材,改用作柴炭材,或在山上腐烂。

在小河放排时,排上头尾各站一人,站排头的得熟悉水路情况,对路上的急滩、暗滩要了如指掌,手执竹篙撑排引路。站排尾的则是掌舵高手,听从排头之人指挥,两人需配合默契,灵活应变,一般出现意外的时候并不多。(《河源文史资料》)

“人当衰,水打排”,这是河源人的一句老话,有时木排会遭到不期而遇的洪水而被打散。已移居美国的河源企业家陈志良,曾在创业初期遭遇水打排。他在20世纪80年代初期购进200多立方米的木材,准备通过东江河运往深圳。但没多久木材在仙塘撞滩,好容易重新抢救了木材并扎好排,冲过了临江、观音阁。有天晚上,他在木排帐篷里准备做饭,突然发现上游白茫茫一大片向他扑来。原来,东江上游的枫树坝水库放水,陈志良来不及将木排撑往岸边,就被汹涌而来的河水推撞到一块石壁上,130多立方米的木材真正打了水漂。

放排已成往事,陆运终究代替了水运

紫金的木材多扎小排,由秋香江、义容河、柏埔河经东江和从北琴江、南琴江经韩江运出。秋香江全长144公里。原木从乌石榕林一带赶羊流送至县城,在县城扎小排放运至蓝塘,每排1人,放运2至4立方米,蓝塘扎中排放运至江口(东江边),每人运量5至8立方米。秋香江支流的围沃水、龙渡水、南山水、青溪水、上义水一带的木材沿溪流赶羊流送或扎小排放运至秋香江边,再扎中排放运至江口。

龙川的木材运输全是从小河赶羊流或排运至东江,上半县林区的木材通过东江上游支流河道运到大河面,再转运佗城、惠州、石龙等。1959年10月,大江桥木材转运站50多位放运工人从河门潭赶羊流运4000立方米木材至大江桥,费时15天,终于打破了仅靠小河木材赶羊流运的局面。

民国及此前河源的康禾河、黄村河、杨梅河、林石河以及其它小河,河道弯曲夹小,礁石阻塞,运输并不容易,且常在流途中突遇山洪暴发,河水泛滥,木材被洪水冲失,贵重的一、二类木材在流途中沉入水底,造成严重经济损失。1955年11月,河源县人民委员会成立河道改革委员会,下设办公室和组织、宣传、保卫、技术等股,负责施工具体业务,林业局负责投资。同年冬,炸掉康禾河的河头硿、北石径和黄村河流中的礁石。接着,先后整治锡场的杨梅河和林石河及其它小河共7条,总长150公里,解决了木材流运的困难。

20世纪60年代后期,随着林区公路的开通,逐步采用手推车、满山跑车(木制独轮车)、拖拉机、汽车等运输工具运输木材。新丰江水库林区因陆路交通不便,仍采用扎排,用驳船拖运至新港码头,再用汽车运至石龙贮木场河源转运站堆场。

20世纪60年代中期在河源中学就读的退休老人张先生,就曾在学校后面见过放木排,这些木材中转站建在龙尾坝石龙场。

1959年,半江蕉园国营伐木场、康禾伐木场曾推广使用架空钢丝索道集材,以此提高木材运输工效。1965年,半江公社樟溪大队使用架空索道运送木材,克服了悬崖绝壁、羊肠小道木材运输困难,平均每人每天运输木材30立方米,比放排提高工效60倍。后因森林资源逐渐分散,运输路程越来越远,加上技术条件不够完善,这些索道1年多后停止使用。

随着森林工业的发展,木材运输量增大,从20世纪60年代起,各县先后开辟林区公路,到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各地林区公路迅速发展,需材单位均用汽车直接到县内各林区调运,水运基本停止。

政协河源市委员会

河源日报社合办

文:本报记者凌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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