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朱朝牛（2）
道我的状况啊，可中秋这么重要的节日我们还不是没在一起？你现在想找到你的父亲朱朝牛，过几年你妹妹出来了也想找她的父亲。说到这里小姑有些激动了，她站起来继续道，不是我背后说你妈的坏话，你妹妹的父亲是谁可能你妈都不晓得。
小姑这么一说，我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这些年里，母亲很少跟我提起妹妹的身世。我只记得，母亲那年是正月出去腊月大着肚子从深圳回来的，而继父仍在老家的煤矿里上班。
我妈应该知道妹妹的父亲是谁吧，我说。
但愿她知道，小姑说，当年我们睡同一间宿舍，后来她去外面租了房子，好了，该吃月饼了，我哥去世两年了，我可没把你们当外人哦。
那你当年有没有把我外婆给我的信寄给我妈呢？
小姑想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那她跟朱朝牛联系过吗？
这个得问你妈了。
从大亚湾回来后，小姑不再问我朱朝牛的事了，我们也很少见面。有时她会给我发个信息，说去哪儿吃火锅修指甲什么的，我多以工作太忙推掉了。看得出来，她对于母亲在深圳的过往是有些了解的。她先前很少提及我的身世，但中秋那天晚上她提了，还说到了我妹妹的生父。也许她只是说说而已，并没别的意思，顶多从侧面提醒我朱朝牛或许真的找不到了，别花太多精力了。当然，无论我母亲先前干过什么，我相信小姑都会谅解她的，毕竟爷爷奶奶很早就去世了。我母亲嫁过去之后，从深圳寄回不少钱帮家里盖房子，供她上学。甚至到了假期里，小姑都是去我外婆家住的。
母亲却总在电话里提醒我，说如果朱朝牛仍生活在深圳，极可能在合一塑胶厂附近。她希望我再坚持寻找一年，实在没消息再安安心心上班。然后呢？在深圳安个家也行。如果将来妹妹也来深圳工作，她就也会跟着来到我们身边。
能否找到朱朝牛我心里也没底。这几年里，我的工作并未因寻找父亲而耽误。我在美乐商场从业务员做到了经理助理。那商场离城中村不远，消费人群多为附近工业区的务工人员。工厂一年比一年少，商场的生意大不如从前，裁员成了常态，我能一路晋升，说明在工作方面还是下了工夫的。我常常想，母亲为我们吃了不少苦头，我念过大学，怎么也得干出点成绩。再说万一真找到了父亲，我也该表现得有点出息的样子。
我似乎时时刻刻都在为找到父亲而准备着。如果真找到父亲了，我就去小区租一套好点的房子，每天下了班就陪着他和母亲去海边散散步吹吹风，春暖花开时一家人就去梧桐山上看看吊钟花，去市民中心转转。
妹妹比我预想的提前了半年离开了学校。她学的也是财会专业，母亲要我在深圳帮她寻一个实习单位。美乐商场附近最大的企业是夏氏。母亲先前在夏氏干过，跟董事长又是同学，如果让小姑讲一声，上个班还是不成问题的。或许因了这两个原因，母亲似乎对夏生有些想法，刻意交代我别去麻烦人家，随便找个单位再将就半年得了。作为商场中层管理，我想把妹妹留在身边。事情很快就敲定了，可就在妹妹和母亲动身的前两天，商场传来了坏消息，说是租期已满，房东不肯续约，想重新装修自己经营酒店。
看来，不仅我的工作成了问题，妹妹的实习计划也打乱了。母亲说车票都买好了，你随便租个房子让大家安顿下来，工作可以慢慢找。
附近大量的农民房被拆除，要找一套便宜的房子较为困难。按照母亲的意思，房子得在美乐附近，以便于她来到深圳后带领我们继续寻找父亲。母亲大概也把来深圳的消息给小姑讲了。就在她们动身南下的那天下午，小姑找到我说，李叔叔在这附近有好几栋楼房出租，只要她开口，啥都不是问题。
小姑在深圳生活了近二十年，人缘广，有头有脸的人常听她说起，这还第一次听她提起李叔叔。
当天晚上，小姑把我约到蜀香阁酒店与李叔叔见面。
去酒店前，我一直在猜想这李叔叔是哪里人，长着怎样一副有钱人的样子。到达酒店后，他们已点好菜，像是等了一会儿。房间里就我们三人。李叔叔问小姑还要不要叫多几个老乡一起吃个饭？小姑说下次吧，下次她请客。
李叔叔比我想象的要白净瘦小，戴着金边眼镜，声音不大，瘦瘦的，言谈举止都不像个暴发户。在小姑的介绍下，我才知道这李叔叔跟夏生一样，都是我母亲的同班同学。他说他在警局当差，美乐商场的物业和夏氏企业的部分厂房都是他弟弟名下的物业。这些产业没在他名下，租金多少要交一点，工作好解决，我可以留在新开的酒店上班，妹妹可以去他们单位做个文秘。说完他就给他弟弟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叫我第二天直接搬过去就行了。
第二天下午，母亲和妹妹到了深圳。在新租的屋子里，母亲听我说完李叔叔，坚决不同意妹妹去他单位上班。她说出门在外得自力更生，少麻烦人家，住在这里已经占人家便宜了。小姑说你现在单身了，五十不到，凡事想开点，别再纠结于过去的事情。母亲说我过去有什么事情？有事情我也忘了。当年朱朝牛就是栽在他们这伙人手上的，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万一哪天他出现了我怎么给他解释？
她们的对话我或许能猜出一些意思，妹妹却听得一头雾水。妹妹说我都大学毕业了，你们做决定之前要不要参考我的意见？我在车上已经跟一个初中同学联系好了，明天就去东莞。我出来的目的就一个，扎根智造业，智慧的“智”，我是学会计的，我要为“中国智造精打细算。
我刚来深圳时还想嫁去日本呢，结果如何？母亲说，老二啊，你要向小姑学习，人家就高中文化，说不定哪天就成夏氏企业的财务总监了，人家小孩还在香港上学呢。
别提香港了！小姑说，离了，早离了。她笑了笑，接着说，年轻人嘛，有理想是对的，不能走我们的老路，好多大企业都搬去了东莞，东莞有东莞的机会。你看我在深圳干了这么多年，还不是把房子买到了惠州？还不是早出晚归天天往大亚湾跑？折腾死了。
离了？你是自找苦吃，哪像我，母亲说。
妹妹插话道，也有很多东莞老板在深圳买房啊，我同学他爸就在宝安买了两套，我就去东莞，上火车前我就决定了。
第二天一早，妹妹独自去了东莞。临行时，母亲想送送她。小妹说你来深圳是找朱朝牛的，你就赶紧找去呗，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别整天跟着好不好？
妹妹离开后，母亲说，她呀，脾气和样子都跟她爹差不多，去东莞也好，留在这里说不准哪天就被人看出问题了。
她有啥问题？我问。
你大学白读了，母亲摇摇头说。
我便不再说话。
过了一会儿，母亲说，你是装糊涂，她和你一样，明白了吧？又沉默了一会儿，母亲继续说，也不一样，你老爸朱朝牛下落不明，她老爸呢，随时都可能出现在我面前。
难道是李叔叔？我突然叫了起来。
那倒不是，母亲笑了笑，我才没那福气呢，你李叔叔喜欢你小姑，明白了吧？
能看出来，不然房租不会这么便宜，那妹妹的生父到底是谁？
说了你也不认识。
夏生？
别猜了，有点乱，反正跟你没关系，唉，说这些没意思。
是没意思，我说，是有点乱。
谁叫你妈长那么漂亮呢？当年喜欢我的人可多了。
但我还是想知道那个人究竟是谁，我觉得他比找到我父亲更重要，要不改天我去问他们。
你能问哪个？好吧，告诉你也行，但别告诉你妹妹。
我点点头。
算了，改天要是碰到他了，我指给你看。母亲突然改变了主意。
你看你，又卖起了关子，老人家啊，你真不说吗？那我打电话告诉妹妹了哦，我就说是李叔叔。
才不是他呢，是他同事，听说离开市内了，到底去了哪儿我也没打听，没意思。
这么复杂啊？那我以后得小心点。
小心什么？
我比你更漂亮啊！
臭美吧你，母亲说着抡起巴掌就要拍我。但是她放下了手，继续说，你呀，确实比我年轻时还漂亮，那时你老爸也挺帅的，哪像你李叔叔那个同事，又矮又肥，跟猪似的，还是个单眼皮，喝酒抽烟日嫖夜赌样样都来。
那你怎么会喜欢他呢?因为一个人在外面打工太寂寞吗？
寂寞个鬼呀！鬼才喜欢他呢！我呀，当时还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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