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村之泊 □蔡磊

惠州日报 2019-03-16 08:58

十多年前,对东平窑兴趣渐浓,故涉及惠州宋代史料便悉心寻觅。曾经查阅到东江某次疏浚清沙,拓宽航道由苏村至东莞某镇之史料,从此留意苏村。随后遍查地图,东江沿岸皆未注苏村之名。前年年末,同余小伦老师前往潼湖探访永平窑遗址,车辆行至广和路段,见东江对岸民宅密集、码头宽大。问及当地文化馆人员,答道:“那是苏村。”由此解开久留的疑问,心生走访之念。

明崇祯版《博罗县志》“梁津”载:“苏村堤在罗仙都,长约六百余丈。宋知县王亘以江流害民室庐稼穑,故堤以防之,至元罗里敬甫复筑。国朝永乐二年,知县林和修嗣后修筑不废,然苏村堤当龙江之冲,备不以时。决溺之害不小,正德戊辰修复,有伦文叙叙记。万历壬午,洪水溃决。至癸巳,知县邓以诰筑之。”伦文叙乃弘治十二年(1499)获进士第一授翰林修撰,并享有“一门四进士”美誉的名臣,被民间传为戏剧佳话。请得动名流撰文,苏村自然非等闲散之辈。伦文叙在《重修苏村诸堂记》中,为我们点画出正德年间的苏村规模:“延袤可七八十里,内蔽腴田千余顷,聚落千余区,即堤圩之固密者也。”说白了,苏村的繁荣,得益于对水患的筑堤治理。

明末诗人屈大均在逆水行舟中作《惠阳舟中》云:“江水冬来细作渠,绝愁干到宝漂墟。四更上缆乘寒月,行到天明十里余。”明清以来《博罗县志》中屡见“增筑苏村堤”、“修苏村堤”、“筑博罗苏村大堤,以捍水患”、“东江大水,坏苏村堤”之记载。一边是“时虞崩决,为害不小”,另一边是“嗣是修筑不废”。人类与自然之间的抗争,自古以治理水患为最。

东江河床含沙量大,加之常年向下游输沙,频频淤积,形成狭长沙丘。因台风及潮汛原因,沙堆时而固定时而移动,形成“会走的沙丘”,对航运危害尤甚,清淤固堤就成了当务之急。而挖河疏浚筑堤的材料,部分取自清淤的沙石。《东莞县志》载:宋元祐三年(1088年),县令李岩率众修筑东江堤的主要堤段。该堤从企石饭盖岭起,经福隆圩、石排、宝漂、燕窝、堂头、至西湖岭止,长14.7公里。按理,此时苏村江段亦因筑堤,由此达到综合防治的效果。民国版《博罗县志》之“水利”载:“苏村,旧名书村,在县西三十里。居人临水成村,筑堤障潦。”可想而知,这项工程是多么频繁而又繁重。苏村乃东江水道咽喉之一,“广惠二郡舟楫及陆至者皆泊此”,对于该处航道的整治且有必要。

《唐语林补遗》言:“凡东南都邑,无不通水,故天下货利,舟楫居多。”自唐以降,岭南归化。两宋时期,尤自南宋以来,中国政治、经济中心南移,京都临安府地近东南,使原来东南沿海较为偏远的地区不再偏远,广州府继唐朝“衣钵”,连任大宋南方经济中心的宝座。惠州府得东江水道连通赣闽“上路”及沿海“下路”交汇之优势,社会经济得以迅猛发展。宋有市贱贸贵之说,手工业生产及商品流通极其发达。在最为发达的东南沿海地区经济带中,尤以陶瓷生产之活跃,商品贸易之繁荣最具代表性。该区域现已探明的窑址不下百座。东江虽属内河流域,但仅惠州市城区至博罗县各镇,沿江不足百公里就分布惠城区东平窑、朱村窑,罗阳笔架山窑、湖镇显岗窑及潼湖永平窑、黄屋村窑等六大窑口,占据惠州已知宋代窑口的大部,可谓“宋代东江陶瓷走廊”。

舟通州府,帆过县邑;聚财东江、称富岭东。东江黄金水道的漕运以下行为大宗,货物多为谷米、食盐、陶瓷、织布、山货、牲禽等。无论下行或上水,苏村为必经之地。行遍罗阳路,苏村好过渡。这其间的“过渡”非指划向对岸的横水渡,而泛指往来舟楫。行船七分险,三分靠天命。苏村前方赤岭对岸有村落名永平,可见有不平方祈求“永平”。苏村之泊,为便利行水客,龙头山下当设伏波庙等香火旺盛的祈福之所。

船儿若能随波逐流来到苏村自然是省钱的好事,但这笔省下来的钱还是要贴在返程的花费当中,有省有花,不省亦花,这对于船家或船工都是心知肚明的事。古人行船运力主要依靠人力,上水之行,下水之路。舟行一日,必泊一地。宋代苏东坡遇贬岭海,由龙川江水路逆水而至惠州。一路先到泊头而登罗浮,随后赴惠。其间水路停留处之一,或许便是夜泊苏村不是没有可能的。

东莞市政协组织编写的《孙大元帅东征暨国民革命军东征纪事》有云,孙中山先生东征惠州期间,苏村不仅是双方争夺的战役要地,还是东征军重要的后勤补给站。

如此看来,苏村实在不是个小地方。从宋元明清时期扮演东江黄金水道要冲的重要角色,到民国初年东征革命时期担负的关键使命,都是值得珍视的遗产。

行文至此,苏村方渐露其“庐山面目”。苏村是集古村落、古码头、古渡口、古圩市于一身的人文宝地。历史悠久的惠州,不是以独立个体存在的。这一悠久必有众多的支撑点为之鼎力相助,苏村便属其中亮点。

一个小时的车程,了结十年前的心愿。时至中午,我们到达了此行的终点苏村。尚在村头,已望见一片瓦顶之上,几株苍茂古榕及挺拔木棉矗立其间。如此“旁白”提示我们:这地方,有故事。苏村依然原汁原味地保留着老街,商铺一字朝南以东街、中街、西街格局整齐排列,民宅与旧厂房环绕周边。各街尚存约50米,间距窄得堪称握手楼,青瓦木墙耐不住岁月的风霜雨打,残旧破损痕迹比比皆是。一座千年圩镇码头,屡遭战乱的水陆要冲,其建筑必是屡毁屡建,能够保存一座上百年的建筑已属不易。上个世纪五十年代建设的大礼堂,门上的红五星旧痕依稀可辨。当年日日墟市,熙熙攘攘的热闹场面,招揽邻近潼湖广和、东莞桥头以及四邻八乡的民众,售卖物产置办用品,乃至探亲求学谈婚论嫁。古往今来,澄江空旷而静谧,将对岸的湖光山色的天然翠屏,倒影如立,不差分毫地装在当中。清冷寥廓的江面净无纤尘。青绿如照壁般的龙头山下,码头闲置,渡船停摆,渔艇晒网。空旷江面,一派静谧,更像铺了块大玻璃。苏村听涛的雅兴,自然成了奢望。

苏村的新时代,又迈开了一大步。从前为群众方便往来,轮渡一天往返20多次,由苏村到广和约需10分钟,但遇风雨洪涝就要停航。而眼前跨江飞架、贯通两岸的潼湖大桥即将通车,它势必改写苏村及东江沿岸的发展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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